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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一切都会好起来

  记忆中第二件重要的事就是遇到了木铎。木铎是四合学府上的一个新来的学生。年纪比四合大四岁。和他成为好朋友的原因是因为有一天木铎在放学的路上跟四合说他也能看到妖怪,四合才开始慎重地估量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比四合高出半个头来,衣着朴素,面目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在那期间,木铎曾经帮过四合几个忙,比如帮他复习数学知识,还有扫地什么的。想起来大都是一些琐事而已。他还请四合吃过一次大餐,是四合一直想去却没钱去的大饭店,就处在镇上的一处豪华地段。里头的菜价十分昂贵,看来木铎出身于有钱人家。木铎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选择他当自己的朋友,四合一点也不晓得。四合觉得自己除了能看到一只半妖外,就全无本事了。木铎还说过世界上能看到妖怪的人很多,所以这么想来四合真不知道木铎的用意何在,他实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对于雨子的事,四合一点儿也没有告诉木铎。木铎也好像知道四合心上有什么秘密,但他也没多问。

  “你平常都在干些什么呀?”木铎问。

  “写写诗,走走路什么的,要么就呆呆地坐着。”四合想了一想说。

  “你呆呆地坐着是在想什么事吗?”

  “没有。”四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好想的,就是坐着而已。”

  “哦!”

  “嗯,你呢?你平常都在干嘛呀?”

  “我呀?我和我的师父有时候会去抓妖。”

  “抓妖?你是抓妖的?”四合惊讶地问道。

  “嗯!我们家族都是抓妖的。传到我这儿已经第五代了,我的师父就是我的爸爸,我有时候会跟他一起去抓妖。”木铎平静地说。

  “你们抓妖干什么呀?”

  “超度喽。抓到它们,然后放在祭坛上,念往生咒,它们就可以转世了。这是一件好事呀。”木铎说完,他把脚从石头上拿了下来,接着又放了回去。“妖怪就像人一样,有好有坏。我们就是要抓那些坏的,然后超度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危害人类了!”木铎开心地说。

  风又吹过草原,吹过他们身边。两人正坐在草原的一块大石上,时断时续地聊着天。

  “你知道墓园哀吗?”四合忽然问。

  “墓园哀?哦,我听说过,他是大鬼,我爸爸说最好不要接近他,他很强,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我姐姐就是被他杀了。”

  “你姐姐?”木铎很吃惊。

  “嗯,还被他拿走了双眼。”四合看着天空一边说,旁边的木铎仿佛被震惊到了般陷入沉思。

  黄昏之时,两人便互道再见,然后各自回家。说起来,自从上次那事以后,四合和暮雪也没怎么聊天了,不过他们还是好朋友。原来四合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朝着某一方向飞速发展,但事实并没有。或许是四合的原因,他不知道,他现在一心只想着雨子。在学府那里,暮雪还是没有和四合说话,就好像从来就不认识四合一样。四合想或许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在放学后暮雪还是有找四合聊天的,只不过他们已经不知道再聊些什么好。暮雪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四合还是一直没有告诉她雨子的事。四合总觉得雨子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雨子她需要安静,需要好好的休息。

  在那段渺茫的岁月里,四合依旧不感兴趣地上着数学课,饶有意味地写着诗歌。再后来,四合在镇子上找了一份工作。工作是在饭店里洗碗筷,在店里忙的时候就到外面招呼下客人就好了。工资虽然不高,但却很轻松。干足一个月后,老板给了他一个月的报酬。四合就用那笔钱买了一个小小的八音盒。就在某一天,四合把雨子抱到夕阳下,把她静静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看了一会绯色的天空,两人的眼里都映满了夕阳的余晖。四合那时便把八音盒端在手上,放在雨子的面前送给她。他在那里放出神都古老的名乐“小城的忧郁”和“风掠过的山坡”,还有其他地方的曲子。从那以后,四合每天都会放音乐给雨子听。有时候他把雨子带到山头,在黎明时刻放歌给她听。过了一会,雨子竟然哭了,她似乎发不出声,但是眼泪从她那双眼里流了出来,四合第一次觉得雨子的眼神里有了哀伤的情感,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黎明时分你哭了。黎明时分的你哭了。

  这大概是雨子对黎明怀有特殊的感情吧。虽然全然不能动弹,但她的情感依旧流露了出来。透过雨子那缓缓而落的泪水,四合依稀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只是,四合会觉得很难受,难受得不能呼吸。

  那一年过得相当寂静,之后便迎来了下一个春天。大概在二月初的时候,雨子的嘴巴忽然轻轻动了几下。就是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雨子她的口微微张开,似乎想对四合说些什么。四合激动万分,他凑上前去,将耳朵贴近雨子的嘴巴,试图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然而却什么也听不清。从雨子嘴里发出来的,都是来自喉咙摩沙的声音。她艰难地蠕动着嘴巴,上下嘴唇很小幅度地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也是沙沙哑哑的。无论怎么动也没有声音后,她便放弃了。四合告诉雨子不要着急,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后来四合问她想不想喝水,雨子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一天的四合很开心,他跑到大草原上去大声呼喊,听风吹过草原的声音,看鸟儿在云里飞进飞出。他把雨子也带到草原上,让她吹风。偶尔她的眼皮又会跳动起来。

  “雨子、雨子、雨子……”那时四合就在她耳旁轻轻地连连呼唤她。

  第二天四合再去看她的时候,雨子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地靠在床头上,静静地看着四合放在那儿的诗章。即使是四合坐到了她的身边,她依然没有看他一眼。不过四合并不在意这些。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只是雨子至始至终都只在看一页诗歌。四合偷偷地瞧了一眼。

  “在千花百树的迷人风景中,被万叶遮蔽的最遥远的花朵是你的倩影,耸入云霄,而我一直在山脚。”

  这是上次四合未来得及给雨子看的诗,暮雪念过它。雨子静静地看了它好久好久,仿佛想从中获得一些什么。她是看懂了吗?四合琢磨着。但雨子那小而稚嫩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很久之后,她似乎看累了,于是便想要躺下休息。但她很艰难,仿佛寸步难移一样。身体一点点地变形着移动,让四合联想到了虫子的蠕动方式。于是四合便帮助她躺下。唉!难道雨子昨晚也是这样艰难地才能靠在床头上的么?四合不禁悲哀。但转念一想,雨子已经逐步地恢复了。她正慢慢地走回原来的样子,走回最初的样子。她会变得正常,然后开心起来。那么这先前的一切,所有的痛苦什么的,都是必须经受的。四合想要承担那些,承担那所有的一切,他已经再也不希望雨子受苦了。

  四合轻轻抚摸了雨子的小脸颊,把带来的诗歌温柔地念给她听,同时也播放音乐。不久的时候天空便下起雨来。雨下得很安静,雨子就在这安静的雨声中睡去了。这是四合那么久以来看到她睡的样子。她看起来好累,她那双眼睛终于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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