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与神棍

  那是许久年前的事了,荒芜无人的街道旁飞舞着不知名的花,颠沛流离的故人经行着无人的道路,他疲惫地走着,而且似乎已经力竭,连他拄着的那根如同从枯木上随便拔下来东西都握不住,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破碎的兜帽已经罩不住他的面容,一缕黑丝从他的兜帽里漏了出来,他看着这缕漏出来的黑发,有些愣神,些许是流浪了太长时间,连头发都忘了剪吧。他有些自嘲地笑着,原本疲惫的目光里也有了一些神采,虽然仍然疲累不堪,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用手指卷了卷那缕细丝,虽然破败的袍子和有些脏乱的面容让他显得有些不堪,但显然把他错当成了其他东西的人不会在意,“哦,这位迷失故乡的羔羊,你愿意让我带领你去寻得曙光吗?”陌生土地上的神棍忽悠着外来的羔羊,用着他自以为慈悲的语气。这地方的许许多多的牧师都可能会与羊这一动物结缘,这大概也是一种民族传统,毕竟真正的牧羊人是一生都会和羊在一起的。虽然将一生献给诸神,但偶尔的时间里还是可以与羔羊待在一起的,显然这地方的神棍也有这样的习俗。

  故人看着那位发光的神棍,显然这个神棍不太会伪装,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欲望,唔,还有哲学。故人望着牧师,久到让牧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正要牧师想要放弃时,“好啊,不过您的曙光那里有吃的吗?”故人显然理解了状况,于是他开始了伪装,悄悄用魔法改变了声音。“哦,我的孩子,你一定饿坏了吧。”牧师笑着伸出手想抚摸故人,但被他躲开了。“好吧,跟我来教堂吧,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牧师摆了摆手,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并不着急。

  “你来自哪里呢?”牧师看着狼吞虎咽的故人,略微有些皱眉地问,显然这样的孩子让他减少了不少兴致,但故人并没有理会他,直到喝完了最后一碗汤,“我也不知道,我和家人走散了,只记得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故人依旧施展着骗术,虽然话中言语略显稚嫩,但显然牧师已经被骗了,“唔,可怜的孩子。”牧师暂时战胜了欲望,他开始关心这个“孩子”来,“你可以住在这里,我的孩子。”但是故人显然不能呆在这里很长时间,“谢谢你了,先生,但我还要去找到我的父母,回到我的故乡。”故人每待在这里多一秒,伪装就可能在下一秒被识破,“好吧,愿众神指引你回家的道路,还有找到你的父母,可怜的孩子。”牧师开始祈祷,但他显然有了别的想法。

  当晚,故人从教堂那里偷走了一件修女的衣服,并在他原来的袍子中缝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教堂里已经没有老鼠了,“但愿那神棍能够晚些动手,这样我就可以早点离开了。”故人这样想着,并把最后一点安眠草做成的药粉塞在洒在袍子上。然后,他撩起厚重的窗帘,“再见了,慈爱的神父,我给你留了份大礼。”他有些调皮地对着无人的空房间说,仿佛神父就在那里。随后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数日后,有好事的人传出了这个神父有奇怪的恋物癖的谣言,因为教堂的修女看到神父抱着一堆老鼠睡觉,不过这居然受到了狂信者的追捧,“他一定超出了我们的境界,竟然向最卑微的生物传达主的荣光,哦,多么伟大的信仰,多么虔诚的教徒。”没几天,就有几个牧师倒了,还有几个得了鼠疫,于是这一时的热潮也很快地淡了下去。

  “于逝去之日消散的光影啊,请重新凝结在此吧,流转的岁月难以忘却,众神的低语亦是难辨。”轻轻念叨着咒语,故人紧握的双手中有了微弱的光,那是众神的恩赐,也是自然之法的假象。一路上故人在不少教堂里混吃混喝,装作回去的修女,或者是来访的客人。倒也是多亏了他会这种欺骗的把戏,那微弱的光看起来神圣而庄严,令人一眼就看出“她”是个虔诚的教徒。

  时光流转,故人一遍又一遍经行着于他而言过于宽广的旅行。修女服早已被他改装,成了方便旅行的款式,如瀑布般的黑发很随意地垂下,显然没人会认为这不是一个少女模样的魔法师,故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断地旅行,似乎待在一个地方就会很快无聊,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下一个地方。

  是夜,一群异族的人围着篝火狂欢,他们是旅行的车队,亦是漂泊的异乡人,原来的故乡毁于战火,幸存的人们失却了故乡,也开始了他们的旅行,不断经行着不同国家的不同道路,不断忘却着流离故土失却亲人的伤痛,偶尔像这样,他们的商队赚了大钱,或者是走的疲惫的时候,他们便这样围着篝火狂欢,年轻的少年少女,一遍又一遍跳着从故土和他乡学来的舞蹈,年长的老人看着他们,目光中满是欣慰和不舍,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年轻的人不知道历史,因为年长的人不想告诉他们,年长的人还未忘却伤痛,而新生的人却又这样充斥着活力和热情,不由得让年长的人觉得自己老了,如同将要风化的枯枝,不舍,欣慰,悲伤,想要把这些全都合着酒水咽下去,随后用破旧的嗓子为年轻人喝彩,愿他们不再有自己的的遗憾,他们是一生都在旅行的人,既然这样,不如忘却故土。随行的人死后,他们将那些人火化,将骨灰收集起来,一直随着他们旅行,因为死去的族人,一定也不心甘待在一个不热闹的地方。

  他们中来了新人,穿着奇怪服装的少女跳着他乡的舞蹈,一遍一遍地旋转,让那瀑布般的黑发飞扬起来,衣服下的裙摆亦开出了花,年轻的人亦不甘示弱,在那个少女旁边跳着故乡和他乡的舞蹈,那个少女却和他们一起跳了起来一模一样的舞蹈,显然她也是常年流浪的人,或许还到过他们这些异族人的故乡。年长的人也是一遍又一遍不曾停过自己的喝彩与酒杯,一群人围着篝火热闹,直至天穹已亮。

  故人一直随着这些异乡人旅行,这使他一时忘却了无聊,他和这些人一遍又一遍经行着商路,和各种各样的人交流,讨价还价,一遍又一遍地在深夜中的篝火边起舞,让那久经风霜的修女服有了新的色彩,有的人爱上了那个黑袍的舞女,有的人忘记了缅于旧日的苦痛,还有的人一直在看着她的舞蹈,但已经无法喝彩了,每晚热闹的时候,这些人的灵魂随着年轻人的舞蹈在空中沉浮,没人看到过他们,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热闹。

  直至,来自深渊的火将这一切埋葬。

  

   魔法师和他的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