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出于对同龄人的同情,宁子善拉住了他:“你等等。”
说完就一溜烟跑进了房间深处。
和101室相连的那家杂货店是宁子善姨婆开的,是她平时的收入来源。姨婆在世的时候在自己房间和杂货店之间开了扇可以直通的小门,虽然姨婆现在去世了,杂货店也关门了,但杂货店里还有许多没卖出去的货物。
宁子善怕男孩不等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杂货店,随手抓了一包饼gān就赶忙跑了回来,还好,男孩没有走。
“给你。”宁子善呼吸急促地把饼gān塞进了男孩手中。
男孩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手心的饼gān,草绿色的包装,粉色的可爱字体,上面还印着一只捧心的小熊,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宁子善。
“就是……我觉得你好像饿了。”宁子善说着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那个男孩漂亮的大眼睛居然红了一圈。
宁子善当时就慌了,还以为那孩子不喜欢吃饼gān,忙说:“你别哭呀,你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你喜欢什么你说。”
男孩摇了摇头,低低地说了句谢谢,然后攥着饼gān转身跑进了下着小雨的院子,很快就消失在宁子善视线里。
小孩玩心大,虽然觉得那个孩子奇怪,但玩几局游戏后宁子善就把这段小插曲抛到了脑后,直到晚上宁子善和母亲一起吃饭时,楼上再次传来了山崩海啸般的打骂声。
宁子善这才猛地又想起了那个竹竿似的男孩,还有胖男人上楼时的自言自语,不由得十分担心,于是就把白天的事和母亲说了一遍。
母亲听完后思索了一翻,放下筷子,叮嘱宁子善待在屋里不要出去后,就拿着手机边打电话边上了楼。
没过多久宁子善就听见楼上传来母亲的阻止和男人威胁她不要多管闲事的咒骂。
宁子善提心吊胆地听着楼上的声音,不一会儿又传来左邻右舍的劝慰,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整栋老气横秋的筒子楼在这一夜仿佛变成了热闹的街市。
但从始至终宁子善都没听见过那个男孩的声音,哪怕是一句哭声都没有。
再后来警察来了,带走了那个胖男人,等母亲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还牵着白天他见过的那个男孩。
男孩似乎又挨了打,脸上肿了一块,一条腿的膝盖也青了,还有点跛。
宁子善听见母亲对他说:“别怕,今晚你就先住在我这里,这是我儿子,叫宁子善,平时很乖,不会欺负人。”然后她又对宁子善说,“小善,这个孩子叫柯栩,比你大几岁,你就叫他哥哥吧。”
这就是宁子善第一次和柯栩的相遇。
之后宁子善才知道,那个男人是柯栩的父亲。
柯栩的父亲是个酒鬼,嗜酒如命,每次喝醉了就打他母亲,后来柯栩出生了,就变成了打他们母子,再后来柯栩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被家bào,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只留下年仅五岁的小柯栩。
自从柯栩母亲离家出走后,他的父亲便更加嗜酒,脾气也更加bào躁,稍有一点不称心就会拿小柯栩出气。
邻居是不会帮忙的,在他们看来,大人打孩子,只要不打死,都不是什么大事。
而这种“家务事”就算报了警,家长最多也就是被带走批评教育,回来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那晚宁子善母亲报警后,原本警察也只是打算批评教育一顿就算了,但在宁子善母亲的qiáng烈要求下,柯栩的酒鬼父亲才因nüè待儿童被拘留了一周。
在他父亲被拘留的期间,柯栩就被宁子善母亲暂时接到了101室照顾,两个孩子每天一起吃饭、睡觉、玩游戏,还一起去宁子善姨婆的小杂货店里“偷”零食。
在这期间宁子善母亲还给柯栩和宁子善一人买了一件一样的海魂衫,并拍了照——柯栩夹在笔记本里的那张,就是这时候拍的。
再后来,柯栩父亲被放出来了,宁子善姨婆的后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和母亲即将离开这里。
柯栩父亲回来那天,宁子善不知道母亲和他说了什么,总之那之后的几天柯栩家都很安静,他还是每天都会来找宁子善玩,身上也难得没有出现过新伤。
宁子善和母亲离开的那天,柯栩去送他们,小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得飞快,才相处不到半个月,两个孩子俨然已经成了好朋友,在筒子楼大门前依依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宁子善母亲把自己手机号偷偷写给了柯栩,告诉他如果他父亲再打他,就给自己打电话。
柯栩则把自己身上一直戴着的一个白水晶平安扣吊坠在前一晚偷偷送给了宁子善。
柯栩告诉宁子善,这个吊坠是他母亲离家出走前一晚送给他的,他一直戴在身上,奢望有一天母亲会回来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