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应该不会回来了。”柯栩最后说,“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同时就决定要忘了我这个儿子,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吧,就当留个纪念,至少让你别忘了我。”
“我不会忘记你的!”宁子善勾着他的手指信誓旦旦,“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看你!”
最终宁子善还是把他给忘了,连着那句承诺一起。
“都想起来了吗?”白色孩子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宁子善的回忆,他抬起头,感觉到脸上传来的凉意,木讷地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那枚平安扣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力气大得好似要把它直接镶进身体里。
宁子善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把手伸向了那孩子脸上的面具。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从那孩子的头上穿过去,而是触碰到了面具的表面。
白色的面具表面很冷,冰块似的,只是碰到就几乎把宁子善的指尖冻僵了,但他还是张开手指握住了面具两端:“我都记起来了,辛苦你了,这么多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柯栩身边,往后的日子,就让我自己去履行承诺吧。”
面具被轻轻掀开,露出里面一张白嫩的小脸,那是一张宁子善无比熟悉的脸——是他自己的、八岁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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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是想写柯栩和子善是兄弟,妈因为家bào带着还小的弟弟离家出走,哥哥就成了酒鬼爹的家bào对象,后来爹有次失手把哥哥打成了植物人这种背景设定,但是这是不允许滴,所以就改成现在这样了,其实好像也没啥区别_(:з」∠)_
不过柯怂怂小时候是真的很可怜啊,摸摸毛。
第94章伊甸园
纯白的孩子长着一张宁子善的脸,在面具被取掉后,就像终于从某种不知名的凝固中得到了救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昏暗的老屋里。
宁子善用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现在无论是自责还是难过都没有半点益处,柯栩还在等自己。
他稳了稳情绪,用视线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
这的确是他姨婆的房子,可是和印象里又有些不一样,比如在他印象里,姨婆的房间应该是yīn冷cháo湿,还带着一股仿佛被腌入味了的,无法弥散的腐朽气息。可现在这里却像一个温馨的避风港,窗明几净、宁静祥和,任屋外yīn雨连绵,屋内依旧chūn暖花开。
整栋筒子楼,只有这个地方的氛围是不一样的。
现在宁子善多少也能猜到原因了,在自己和母亲离开后,柯栩父亲对他的bào行也许暂时收敛了一些,但最后肯定又故态复萌,否则也不会把他打到住院。
宁子善没有受到过nüè待,任凭他如何想象也无法对柯栩的遭遇感同身受,可是他想,当时的柯栩恐怕每天都像在黑暗中踩着摇晃的钢丝前进,脚下是万丈深渊,两旁站满了唏嘘的看客,即使有人尝试着对他伸出援手,也会在发现无能为力后撤离——直到自己的母亲出现,就像一束穿透乌云的阳光,为他短暂地照亮了前路的方向。
所以在他的梦境里,在这栋牢笼般的筒子楼里,只有这个房间是他的“伊甸园”。
那么柯栩如果想把自己藏起来,很大程度也会选择这里。
宁子善把平安扣挂在自己脖子上,朝里屋走去。
里屋也保持着宁子善记忆里的样子,有个红木衣柜,一些杂七杂八的箱子,一架盖着红布的缝纫机,还有张单人chuáng。
那时候他和柯栩每晚就是一起挤在这张单人chuáng上睡的,每天晚上,当母亲安顿好他们离开之后,两个装睡的小家伙就会不约而同睁开眼睛,捂着被子偷偷打游戏机。
期间还因为声音太大被母亲抓住过几次,然后一起蔫头耷脑的挨训。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事,宁子善还有点憋不住想笑,仔细想来,晚上出现在筒子楼里的那个“鬼”还跟游戏机里的大BOSS有些相像。
但是里屋也没有柯栩,宁子善站在门口回忆了一会儿,抬脚走向最后一个房间——姨婆的杂货铺。
杂货铺真的很小,只有不到十平,靠卷帘门的位置放着一个冰柜和一个玻璃柜,背后是一个高高的货架,货架和柜台间只有一条最多能供两人并排站立的过道。
货架上还摆着一些零食和日化用品。
宁子善随手拿起架子上一包草绿色包装的饼gān看了看,生产日期还是十三年前的。
宁子善记得在姨婆去世后,姨婆的房子和这家杂货铺就被母亲卖了,虽然他不知道卖给了什么人,但过了十三年肯定不会还保持原样,从这点就能看出这里的确在柯栩的梦境里被保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