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玉的眉头又锁紧了一些,不断地切换了着把脉的姿势,眼神不时地看向宋起民。过了一会儿,她将宋起民的手放回被子,又去翻看宋起民的眼皮,仔细端倪了一会儿,小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闵大夫的诊断。站在稍远处的管家也凝视着chuáng边,不敢大意疏忽任何一个细节。
闵玉却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她又将宋起民的手从被子里给拉了出来,动作利落地地将衣袖推上去,一直推到了手臂之上。
“闵大夫,你这是?”小顺不解,却又惊慌失措。
因为宋起民平时就弱,经不起温差高低变化太多。如今夜深,闵玉这样将宋起民的被子掀来掀去,又将他的衣袖推高这么多,很容易让宋起民着凉。如今已经陷入昏迷的宋起民要是再感染了风寒,恐怕熬不过这个月了。
“不碍事,我是大夫,这点分寸我还是懂的。”闵玉轻瞪了小顺一眼,有些不悦他的反应。
似乎是在质疑她的医术。
“我要的热水呢?”
小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门口扯着嗓子让下人们将灶上刚刚煮沸的热水给端进来。管家一直盯着闵玉的举动在看,丞相吩咐过,不可以阻碍闵大夫诊治,但也不能让闵大夫乱来。
毕竟这不是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宋起民现在的状况,众人也心知肚明,无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但要是栽在了闵玉手里,连追究都没有意义。说白了,这个责任,管家担当不起。
“我要开始替宋少爷治病了,麻烦诸位都请到房外去等。”闵玉看到热水已经就绪,起身开始卷袖子。
小顺立马摇头,不肯离开。
“我一直跟在少爷身边,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可以离开少爷的。”
管家没出声,但脚步也没动,还立在原地。
闵玉其实不是什么好脾气,只不过在褚府待久了,也就跟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加上她对褚之遥有着类似于母女的感情,自然忍耐度比平时高很多。现在到了丞相府,她可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现在这热水刚刚好,要是你们还耗在这里耽误了时间,到时候又要重新烧水,làng费的时间可不是我的,而是你们宋少爷的性命。”
小顺急得眉毛都挤在了一块儿,脚尖开始转动,可仍然依依不舍。管家像是在斟酌,不过一直没插话,的确比小顺要稳重许多。闵玉最后的话起了作用,管家率先转身走向门外,临了还给了小顺一个眼神,房里现在就只剩下闵玉和宋起民。
闵玉的眉头已经皱起,在chuáng上完全陷入昏迷的宋起民则毫无反应。闵玉刚才在替宋起民诊治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人眼下的状况了。可以说是,非常不好。但这并不是突发的症状,而是日积月累,恰巧在丞相问话的时点爆发了。
但是让闵玉不解的是,宋起民的病症虽然罕见,但是经过这么多大夫的诊断,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说过他是因为中毒?如果说最初期是很难判断的,那么到了近期,宋起民的症状就已经很明显了。其他人闭口不提,绝对不可能都是因为医术平庸。
但是让闵玉内心沉重的,并不是因为宋起民是中毒导致的昏迷,而是这种毒,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而现在,她将所有人都清理出去,就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
望着桌上摆放着的热水,闵玉将手轻轻放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出来,此时她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根银针,极为纤细,却光亮异常。闵玉快步走回chuáng边,将宋起民的后颈稍稍抬起,摸了几下又放回。再次凝视了银针片刻,她便将银针毫不犹豫地从宋起民头顶插了进去。
当她再次抽出银针的时候,针头的颜色已经变了,她将银针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答案基本就已经确定了。但是她还是用另一根针刺破了宋起民的指尖,挤了点血到chuáng头摆着的小盆热水里,之后又从腰间那处一包粉末倒了进去,待到盆里的水完全发生了变化,闵玉心中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
“果然,是它。”闵玉来不及回忆过去,就听到宋起民咳嗽的声音。
刚才头顶那一针并不是胡乱扎的,正因为闵玉已经大致找到了症结所在,所以这一刺,既是为了确定病因,也是在试探医治之法。不过宋起民的情况比她所了解的要复杂得多,毒素潜伏在身体里已经这么多年,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她也很难有十足把握根治。
况且此事重大,她在跟褚之遥商量之前,绝对不会轻易将实情说出。所以当小顺和管家再次被请到房中的时候,闵玉已经开好了药方。
“先按照这个方子服药,五日之后我再来进行下一步的诊治。”说罢,闵玉便动身准备离开。
小顺拿着药方有些茫然,管家沉着脸,示意小顺赶紧去抓药。但是对于闵玉的离开,却不肯让路。
“闵大夫,天色已晚,今夜还请在丞相府休息一晚吧。”
闵玉抬眉,看样子丞相是不想让她轻易离开。看来还是因为不够信任她,生怕她给宋起民开的药方有问题,所以要留下她等着看药效。
“管家,我也没说要回去,但是宋少爷已经睡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还是各自回去休息,等明日再来吧。我也有些困了,想去睡觉。”
闵玉这么一说,管家也没什么理由再阻拦。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宫门一打开,褚之遥就跟两位公主一同出门赶往丞相府。袁一恒已经被抓了,忠远侯又整日在府里闭门不出。现在朝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宋丞相,她们去关心宋起民,皇上也不会不同意,所以这一回阵仗不小。
“宋起民怎么样了?”一行人在丞相府见到了闵玉,还不等褚之遥开口,季如菻就率先问了起来。
看样子,昨夜无心睡眠的人,并不少。
“有点难,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得治。”闵玉打着呵欠,倦意颇深。
褚之遥打量着她,问:“闵大夫昨晚没睡?一直在想着医治宋兄的法子?”
闵玉无奈地说:“没办法,治不好估计不让我走。”
褚之遥和季如梵闻言都是一震,听这话的意思,看来昨晚丞相府是qiáng行留客了。
“唉,你说着宋起民怎么无端端地突然又犯病了?前阵子不是还挺好吗。”季如菻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心疼,对于宋起民的现状,她很抓狂。
季如梵握住皇妹的手,示意她别着急。
“闵大夫的医术高明,一定可以帮到宋起民的。你别自己gān着急,到时候自己也弄病了。”泽公主身娇肉贵,要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怕是也要憔悴不堪。
“别给我戴高帽,我可没说一定能治得好。毕竟宋起民这个病啊,不简单。”
褚之遥连忙问:“你已经知道宋兄的病因了?”
闵玉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里只有她们几人。也不再隐瞒,直接说:“宋起民是中毒导致的,不过这个毒已经中了很多年了,大概从娘胎里就开始了。”
“什么?”
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感到不可置信,这个诊断可是闻所未闻。要不是闵玉,恐怕她们永远不会听到这个答案。
“闵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宋兄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是中毒。”褚之遥虽然对闵玉的医术十分崇拜,但是这个答案有些太惊悚了。
“我研究出来的毒药,我还能不认识?”闵玉懒得理会这几人对她的质疑,宋起民的症状起初她也只是有几分怀疑,可是等她昨晚亲自验了毒之后,已经确认无疑了。
“你的毒药?”季如菻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这简直是太过让人震惊了。
闵玉也颇为头疼,她就知道这个话一说出口肯定会引起误会。但是这的的确确出自她的手,她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我跟着江湖上的毒佬儿四处闯江湖,他教了我很多本领,我就试着研制不同类型的毒药,当然,也会有解药。可是这个毒在我研制出后的第二天,就被我的师兄给偷走了。仅有一份,之后我再也没有制作相同的毒药,因为我知道师兄偷走以后绝不会是为了自己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