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手里还握着刚刚收到不久的魏王来信,里面洋洋洒洒数百言,没有一个字提起信使承认的‘已经暗中谋划了许久’的废立太子之事。

  不要说这封信了,在过去的整整五年里,魏王司云靖给她写了上百封的信,从来没有一封信!一个字!提起他们‘暗中谋划了许久’的废立太子之事!

  池萦之站在原地,形状漂亮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又重复了一遍,“狗太子。”

  陇西王的脸色发青,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魏王府信使倒退两步,沉声道,“卑职职责所在,会将今日见闻如实禀报给我家殿下。”说完掉头就走。

  望着信使疾步远去的背影,陇西王的眼里闪过凌厉的杀意。

  然而可怕的杀意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褪去了。

  “两边这样断了联系……倒也好。”

  陇西王站在宽敞的书房中央,仿佛在对池萦之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你哥哥的病始终不见好转,世子的位子,只能由你暂顶着了,你必须留在平凉城。……总不能真送你这小女娃去京城历练。”

  池萦之当时也是如此想的。

  脱口而出的一句激情rǔ骂,足够断了少年时误打误撞结下的jiāo情,又不至于致命。

  以她父亲在军中的威望势力,想办法把自己留在平凉城,放弃去京城闯dàng仕途前程,做个深居简出的藩王世子,这辈子不跟京城的新任太子爷再碰面就得了。

  只要陇西王府不倒,陇西王还在,有什么事情能越过陇西王落到世子的头上呢。

  拖个两年,说不定哥哥的病哪天就好了呢。

  ——唉。

  后来发生的种种意外表明,她还是低估了剧本系统的尿性。

  人生在世,总有你想不到的事。

  触发京城副本的契机,在一个突发的意外局面中到来了。

  ……

  “腰间长挂如意结,世子此行称心如意,万事皆吉。”

  “衣带紧系五福佩,世子此行福运齐身,快马轻回。”

  随着礼官吟咏的送行祝词,繁复贵重的佩饰一件件加在腰带勾环之上。

  十六岁年纪出门远行,十六件佩饰随身。

  池萦之穿世子服,金钩蹀躞带上挂满叮叮当当的平安佩饰,站在大开的王府正门前。

  深秋的阳光照亮了门外修竹般的纤长身影。华丽繁复的绛紫色世子朝服是极挑人的,穿在了池萦之的身上,人却简简单单地把衣服压住了。

  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世子后退了半步,向门槛里站着的陇西王长揖行礼,“父亲,孩儿去了。”

  当今圣上的寿辰在十二月。九月时,朝廷发下诏令,征召各地藩王进京,为圣上贺寿。

  按照惯例,每到皇帝逢十的大寿,确实会征召众藩王们入京觐见,庆贺万寿节。

  但问题是……今年圣上寿诞四十七。

  四十大寿过了,五十大寿没到。

  再加上今年局势有变,朝廷刚刚杀jī儆猴,镇压了起兵谋反的蜀王。

  这个时候突然召藩王入京……就很意味深长了。

  抗命不去是不可能的,朝廷虎视眈眈,等着机会抓谋反同党呢。

  但老实去了,又怕被人瓮中捉鳖,一锅烩了。

  于是……各地藩王们不约而同纷纷上书,哀叹年老体弱,疾病缠身,换成了各家的世子们代替父亲入京贺寿,打探京中风向。

  步入半百之年的陇西王发须斑白,jīng神倒还矍铄得很。

  他这次考虑了很多天,终于赶在最后一批上书朝廷,自称‘年老体弱,疾病缠身,不堪千里跋涉,恳请世子代为入京祝寿’。

  飒飒秋风中,陇西王站在王府大门里,简短颔首,“早去早回。万事当心。”

  池萦之站在门外,开口道:“母亲那边……”

  陇西王答:“你母亲在江南静养,你不要惊动她。你去京城的事,我自会写信与她说。”

  池萦之又道,“涟漪居那边……”

  “涟漪居那边,为父会妥帖安排。”

  池萦之点点头,再度行礼,叮叮当当地往台阶下走。

  陇西王眼皮一跳,按捺着火气沉声道,“站住!你这就走了?”

  池萦之转过身来,客客气气地问,“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陇西王脸色铁青,从门槛里跨出来,站在王府台阶高处,背着手喝道,“只问了你母亲和涟漪居,还有你老子呢?你和你老子一句话jiāo代都没有,就这么拍拍屁股上京城了?”

  池萦之的视线越过在场神情各异的众人,落在陇西王身侧依偎着、紧紧抓着他衣袍跟随出门的七八岁年纪的藏蓝锦袍小男孩儿身上。

  那是她庶弟。

  视野里再次闪过久违的半透明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