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抬头,前方高两级的御阶之上,居高临下坐着太子爷。自己这儿一点小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爷背后,站着亲自守卫的朱瓴朱大将军,大殿里唯一一把佩刀明晃晃挂在腰上。

  斜对面,摆放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狐狸似的的羽先生,桌案上只有一壶清茶。

  太子爷只喝酒,羽先生只喝茶,朱将军什么都不吃,她的桌案上倒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的菜。

  她每夹一筷子,就能感觉道三双视线齐刷刷地过来,盯着菜品,盯着筷子,最后盯着她细嚼慢咽的嘴。

  池萦之今天赴宴,菜没吃几口,酒喝了几杯,恭房倒是待了整个时辰。

  眼下腹内空空,全是酒水,顶着压力又夹了两三筷小菜,囫囵咀嚼着咽了下去,对着头顶上太子爷暗沉沉的视线,感觉胃病都要犯了。

  她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吩咐随侍上茶。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她直入主题。

  司云靖思考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薄薄的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丝细微的笑纹来,修长的手指关节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

  “池小世子此行上京,路途可还算顺利?”他居然跟池萦之闲拉起家常来了。

  池萦之猝不及防,差点连手里的茶碗都吓掉了。

  从今天见面第一眼开始,始终没给过一个好脸色的人突然间变了脸,言语间和蔼亲热起来,可真他妈的惊悚。

  心里被吓了一跳,手上劲道没控制好,茶盖撞到了杯沿,咔啦一声脆响。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迂回。”她赶紧擦了擦溅出来的热茶,镇定下来说,“有话直说便是,臣无所不言。”

  对面太师椅上坐着的羽先生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觉得有趣极了,侧转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对话。

  司云靖唇角扯出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无所不言’,池萦之实诚地回答‘上京路途可还算顺利’的话题。

  “上京路上挺好的。各处关卡派兵护卫着队伍,走了一千多里都没出事。就是入京畿的当天下午翻了辆马车,损毁了不少礼物。”

  “竟有此事?遗憾之极。”司云靖漠然问,“损毁的礼物中,可是包括了即将献给陛下的万寿节贺礼?”

  池萦之急忙解释:“不不不,献给陛下的万寿节贺礼,是分开马车单独装载的。臣已经查验过了,完好无缺,并无损毁。”

  “很好。”司云靖微微颔首,yīn郁的神情和缓了些。

  “将陛下的万寿节贺礼分开装载,意外发生之时力保无恙……贵王府此行上京,考虑的确实周到。显然心里是有朝廷、有陛下的。”

  池萦之虽然不是擅长拍马屁的人,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她抓紧了机会表达陇西王府的忠心,

  “微臣临行之前,家父在陇西王王府大门外抓着微臣的手,谆谆告诫,此行若是有机会得见天颜,务必要微臣代表家父,当面给陛下献礼祝寿,祝陛下永寿安康。”

  司云靖似乎听得很满意,唇角勾起,微微地笑了起来。

  然而,薄唇中吐出的话却尖锐之极。

  “令尊若是有意给陛下贺寿,他为何不亲自来,却派你入京?镇守西北门户二十年、悍勇不可挡的陇西王池啸……当真疾病缠身,廉颇老矣?”

  池萦之眨了眨眼,将嘴里的一口温茶水咽了下去。

  “家父确实疾病缠身,廉颇老矣。”她面不改色地道,“没办法,年纪大了,还逞qiáng娶侧室,生儿子。如今肾虚了。”

  司云靖:“……”

  对面的羽先生噗的笑喷了茶。

  突如其来的一片哑然沉默中,池萦之从容起身,对着上首位的宴席主人行礼,“家父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但一颗忠心与从前并无分别。这次遣了微臣入京贺寿,便是将一片侍君忠心展露人前。望殿下知晓。”

  司云靖沉默不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池萦之觉得自己这番表态的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安心地坐下来,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吃冷了的菜。

  肚子饿,没办法。

  上首位又响起了手指敲击木桌案的细微声响。

  从司云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盯着下首方坐着的池萦之刻意低下的头,小巧的下颌,咀嚼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脸颊。

  看得出池家小世子的胃口不错,也不挑食,桌上布得满满的冷菜热菜,乃至果盘糕点,每盘都用了几筷子,长案上就只剩一壶温酒始终没碰。

  司云靖的视线聚到了那支鹤嘴造型的细颈玉壶上。

  不喝酒么。

  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壶酒片刻,他吩咐左右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