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母债女偿,蒋碧兰这位大小姐自然也算不上全然无辜,不过,侍女还是有些担心,“娘娘,今后咱们的路该怎么走啊?”

  已经跟太后撕破了脸,太后纵使不追究,可会不会帮自家小姐却很难说;至于蒋家——大夫人毕竟还没过身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对蒋家的影响力何止一点半点。

  自家小姐看似安安稳稳走到现在,其实每一步都如水上浮舟,少有不慎都可能万劫不复。

  侍女认命地叹道:“太后也只能保您做个淑妃,想更进一步,却非得陛下点头不可,何况,这个淑妃坐不坐得稳都是两说呢!”

  蒋碧兰从前还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呢,不也照样跌下来了么?只有关雎宫那位,跟撞了大运似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自个儿也牢牢坐稳后宫头一把jiāo椅,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蒋映月微微出着神。

  她想她明白皇帝的意思,这位陛下眼中只看得见两种人,一种是能讨他喜欢的,一种是他觉得有用的。李蜜会种辣椒、制玻璃,冯玉贞懂美颜养肌,她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创造价值,所以皇帝才将她们提拔至婕妤之位,有什么赏赐也会分点给她们,这是他的御人之道;温德妃与徐贤妃虽身无长技,但家世不错,性情亦有可取之处,因此当初皇帝抬举她们,为的就是跟太后与蒋家分庭抗礼。

  可他所做的这些,终究不过是在为夏桐铺路而已。当皇后的需要于国有功,李氏冯氏都经她所发掘,自然算她的功绩;还得品德出众,力压群雄,温氏徐氏与她jiāo好,便是贤名的最佳表示,至于其他那些碌碌无为的庸人,不过是她的陪衬而已;至于子嗣,家世,就更不消说了,皇长子便能保她一世荣华富贵,何况,皇帝不也封了她母亲为三品淑人么?夏家的地位正在渐渐水涨船高,纵使不能与蒋家匹敌,成为京中举足轻重的勋贵亦是迟早之事。

  一个人的运气怎能好到这份上?真叫人妒忌啊。

  蒋映月轻轻叹口气,吩咐侍女,“姐姐进冷宫的事,大夫人或许还不知道,母女一场,你抽空递个口信给她吧。”

  侍女略觉不安,“但……夫人会不会怪罪小姐?”

  就算大夫人的势力已今非昔比,而小姐身处宫中,未必需要怕她,可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大夫人做事又向来不计后果。

  “她?”蒋映月嗤笑道,“她若真懂得找我寻仇,我还算她有几分本事,就怕她连仇家都不知是谁,反而让无辜的人遭了殃了。”

  *

  承恩公府,蒋大夫人接到宫中送来的密旨,气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还真不是夸张,自从去年女儿屡次遭贬后,蒋大夫人便添了吐衄下血的毛病,据大夫说是情志不舒,肝脏郁结,女儿的处境一日坏似一日,她哪还舒畅得起来?

  如今见皇帝二话不说就废黜了碧兰的位分,还将她幽禁终身,蒋大夫人立刻坐不住了,扬言要进宫讨个说法去。

  蒋文举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总算及时将夫人按回chuáng上——亏得蒋大夫人近来病得身子发虚,不然照从前那膘肥体壮模样,蒋文举一个文弱书生未必按得住她。

  被三五个仆妇箍住手脚,蒋大夫人仍旧歇斯底里喊着,“你让我进宫,我要问问清楚,他凭什么这样待我女儿?”

  蒋文举见她头发蓬乱,双目赤红,勉qiáng也有些怜惜之意,“夫人,你还是好生歇着吧,碧兰的事,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做错在先,你便是理论,咱们也站不住脚。”

  皇帝对外公布的罪名是“侍君不敬”,这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反而引人猜疑,不过蒋文举倒是从太后处得了点消息,心里再无半点不服,只怨夫人糊涂,生的女儿也是不中用的,平白让个低贱的戏子勾搭了去,还做出这种丑事来——至于映月有无做些其他手脚,蒋文举不愿去想,蒋家毕竟就剩这么一位娘娘,他从前亏欠映月母子颇多,也不愿无端猜疑,让那去了的苦命女人泉下不得安生。

  蒋大夫人见丈夫跟没事人般,愈发肝肠寸断,“我苦命的儿啊,这个家还有谁心疼你?他们一个个láng心狗肺,巴不得咱们娘俩早些离了眼前,去往yīn曹地府呢!”

  蒋文举见她只顾嚎丧,嘴里还净扯些有的没的,不禁也生起气来,这话说的,好像他存心bī碧兰去死?难道是他挑唆那蠢货女儿养蜂伤人,又是他bī着蒋碧兰深更半夜把人拉到自己房里?

  蒋文举怒而拂袖,“你既这般过不惯,不如gān脆离了蒋家门庭,谁还留你!”

  说罢,懒得再安慰这无知蠢妇,径自往妾室房里歇息去。

  蒋大夫人恨得牙关咯咯作响,“还嫌我说的不好,眼前刚没了一个女儿,他倒跟那小妇养的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