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虽尚未知悉内情,却还是镇定地辩道:“臣妾不知何罪之有,太后明鉴,妾有何理由要害叶女官呢?”
蒋太后冷笑,“自然是怕她来日夺了你的宠爱,再生下皇子危及你的地位,你才先施辣手,斩草除根,宫里容不得你这般狠毒的妇人!”
此话一出,不但夏桐吃惊于太后出色的想象力,蒋映月都颇觉无语——这怕正是太后心里的想法?想不到她连叶氏将来生皇子都打算好了,这是打算留一个孙儿在宁寿宫里,怕将来的皇帝不跟祖母亲近?
蒋映月婉转道:“妾看皇贵妃并不似这等人,且叶姑娘根基尚浅,岂能危及皇贵妃的地位?或许里头另有误会也说不定。”
一语提醒了太后,她冷笑着让人将木偶取来细瞧,“正是,这偶人可不止一个,只怕除了廷芳,连哀家和皇帝也在名单里头。”
本来宫里唯独夏桐一人有皇子,将来皇位不归她的儿子归谁?等治死了蒋太后与皇帝,将来这宫里可不就唯她独尊,没准还能当个垂帘听政的摄政女皇呢!
夏桐:……
她真没这样的宏图大愿,蒋太后未免太高看她了。
虽然清者自清,可夏桐也不想任凭冤枉,见太后似乎已认准自己乃罪魁祸首,少不得出来辩白,“太后明鉴,妾已近月余未曾踏足宁寿宫,何来机会将这偶人埋下,您不觉得太困难些么?”
蒋太后果然踌躇起来。
蒋映月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适才大师说,这魇镇之法要一月工夫方能见效……”
蒋太后恍然大悟,看着夏桐的目光愈发带着深深畏惧,“难不成,因上次哀家将你逐出宁寿宫,你便怀恨在心,设下这条毒计,想将哀家和廷芳一并治死……”
至于为何叶廷芳病得惨重而蒋太后却仍安然无事,蒋太后觉得这是因她老人家福缘深厚的缘故——瞧瞧,连小鬼都不敢接近她呢!
冯玉贞很瞧不上这些人扭扭捏捏的做派,“说一千道一万,这偶人到底是咒诅谁的都不知道,怎不翻过来瞧个清楚?”
蒋太后心道这个狐狸jīng倒是狂气,做了坏事还如此嚣张——多半是两人联手,否则夏桐未必有这般胆量。
也罢,让他们看个清楚,也好人赃俱获,免得被人说冤枉无辜。
蒋太后将那白布揭开一瞧,只见两个制作jīng巧的偶人背后各自插着七排雪亮的银针,甚是狰狞可怖,常嬷嬷先是吓了一跳,及至看清上头的字样,便皱起眉头,“这不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亦和叶姑娘不相gān。”
叶廷芳急急地要从榻上起来,“怎么可能?”她分明把自己和蒋太后的生辰八字刻上去的——唯有如此,太后才会大发雷霆,光她一个的分量自然不够。
蒋映月虽也是神情凝重,却仍上前掖了掖被角,示意叶廷芳安静些——她太过失态了,难免引人怀疑。
夏桐确实已经起疑,向chuáng头瞥了眼,见叶廷芳战战惶惶汗出如浆,自个儿也糊涂了,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弄错,那究竟怎么回事?
此时李蜜已凭借她那过人的记忆推算出来,“看上头年庚,大概是皇贵妃和冯淑妃的八字。”
冯玉贞将帕子一甩,便嚎啕大哭起来,虽不敢去拉太后衣裳,却拽着太后身边常嬷嬷不放,要讨回公道:“我清清白白当我的淑妃,做什么说我害她?如今倒好,敢情是人家倒打一耙,背地里设计害我,走,咱们到陛下跟前分证清楚,看看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常嬷嬷被她揉搓成了一团酱菜,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只能向主子求助,“太后……”
谁知蒋太后却一语不发回了里屋——经了这场闹剧,她实在没脸见人。
冯玉贞到底还是闹到御前去了,丞相之女自是经不得委屈,何况这回她比窦娥还冤。
夏桐看皇帝不语,说道:“冯淑妃那头,臣妾会好好安抚,至于叶氏那头……是让她继续做女官,还是贬为庶人,就看陛下的意思了。”
巫蛊在历朝历代虽都讳莫如深,可这回叶廷芳针对的毕竟也只是她跟冯氏——冯玉贞调包时也没敢将皇帝名讳刻在上头。非关圣体,罪名自然就轻得多了,何况,要给一个人定罪不太容易,要脱罪却也不会太难——如今只是找着了脏物,未见得人证,不一定就能按在叶廷芳头上,毕竟,这宫里恨她和冯玉贞的也不在少数。
总之,这个家是皇帝的,一切由他说了算。
横竖此事对她没什么损失,反叫蒋太后大失颜面,夏桐想得很开。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谁知皇帝静默片刻,却道:“不必留了,赐死吧。”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