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因王家小郎在太学院伤人,去了王家,顺路探访了王夷甫。王夷甫广袖长衫,胸襟敞开,披头散发的在院子里戏池鱼。谢衡静静的靠上去,轻声道:“你杀了杨家收买的婢女,杨家已经明白你的态度,看在国家的份上,杨家也不敢bī迫你。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吗?这次是杨家,下次还有可能是别家。你终究是要选择,要面对的。”
王夷甫停了手中,搅动池水的竹竿,静默了片刻后问道:“贾二姑娘还好吗?”谢衡凑上前,和王夷甫并排坐下。学着王夷甫的样子,脱了鞋袜,把脚伸到池水里。畅快的道:“邓府家眷已经抵达京都了,入朝拜授官职,修缮一下府宅,就差不多该去贾府提亲了。”
“王家给我订了亲,呵,说起来真够讽刺的,是贾二姑娘继母的侄女。”王夷甫疯魔的这两年,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他心里对贾濬的情感,也只增未减。只是,自王元姬和王家族长相继过世后,王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已经到了,需要王夷甫他们这一辈人,为家族添砖加瓦的地步。王夷甫是疯是醒,都已经由不得自己了,何况婚嫁。
谢衡陪王夷甫喝了两壶青梅酒,离开前,看到了池子边桌几上放着的书,又看了看池水边,王夷甫孤独的身影。谢衡明白王夷甫心里的苦楚,也明白他为何喜好玄学,他为王夷甫的境遇感到遗憾和心疼。从前,谢衡一味的追捧儒学,是因为他只想到了人对社会、对国家该尽的责任,但他却忽略了人心。眼下,他希望有情有义的王夷甫,能在玄学中,找到一条释放真我的正确之路。
作为太学院的教员,谢衡有为国家培养贤能的责任。而王夷甫,是个品行兼优的好青年,谢衡不想放弃他。而作为朋友,谢衡理解王夷甫的进退两难。是成全自己,还是成全家族,王夷甫必须做一个选择。很显然,他选择了后者。作为王家悉心培养十几年的儿郎,这个选择,也是必然。面对王家的态度,王夷甫的境况,谢衡也很无奈。
我来安排你的前程
谢衡回了府里,宋妈妈已等在了门口,曹氏病重了。谢衡到了曹氏处,见贾濬也在。曹氏见谢衡进门,向谢衡招手。谢衡弯下腰,仔细听着曹氏的嘱托:“我们一处生活十几年了,你的心意,我都懂。谢家至今没有子嗣,我至死也放不开这个心结。阿芜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说着曹氏拉起了贾濬的手,盯着谢衡哀求道:“你若是有喜爱的姑娘,我也不bī你,你只收阿芜做个妾室就好,权当给她个归宿。”
曹氏松了握着贾濬的手,虚弱的昏了过去。站在不远处的曹微在,见曹氏晕倒,跪到曹氏chuáng边,嚎啕大哭,忏悔道:“阿姊,你别走,别丢下我。是阿芜不乖不听话,阿芜知道错了。阿姊一生为阿芜筹谋,若是阿芜当年,听任阿姊安排,答应嫁给邓忠之子。就不会劳得阿姊多年来,一直为阿芜的婚事烦心了。”
心里一直回想着曹氏和自己说的话,贾濬根本没注意到曹微在说了些什么。青田倒是把曹微在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好奇的问贾濬道:“主子,邓忠之子,不就是邓朗吗?”
不待贾濬回过神,曹微在插言道:“没错,正是邓朗。当年阿姊与邓夫人有些jiāo情,两府女眷时常走动,我也时常跟着阿姊去邓家。邓夫人提过几次,想为邓朗求娶我,我不答应,阿姊和邓府才少了来往。”
青田知道,过阵子邓家是要和她主子贾濬定亲的,眼神鄙夷的瞪向曹微在道:“既然你当年没有答应,现在提这个做什么?好生没趣。”贾濬看着曹氏的气息越来越弱,不耐烦的打断了曹微在和青田的对话道:“先生性命垂危,你们两个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良心何在?”
青田知道贾濬一向敬重曹氏,此时的贾濬,一定悲伤极了。青田内疚的垂下头,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一边,陪着贾濬,不再发声。曹微在也是一脸惭愧的,站到了正躬身试探曹氏脉搏的谢衡旁边。
曹微在看向病chuáng上的曹氏,心情很复杂。她自幼长在曹氏身边,受曹氏教养。她一边觉得曹氏是真心待她好,一边又觉得曹氏对她好,是出于曹氏膝下无子嗣,把自己当成了一种jīng神寄托。曹氏昏迷前,把自己托付给了谢衡为妾,这让曹微在很不开心。
曹魏在曾经是仰慕过谢衡的,谢衡自幼习读圣贤,德行容止皆无可挑剔。曹微在就是从谢衡身上,懂得了‘爱慕’一词的。曹家没有人管她,渴了饿了就去厨房自己找吃的。弄脏了厨台,弄坏了餐具,还要被粗使们咒骂。衣服鞋子,都是捡了族中其他姊妹们不要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