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算起来,贾濬和王夷甫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只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有故事发生,这才让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尤为深刻。加之两个人后来又定了亲,王夷甫守丧,贾濬还白白的等了三年。若不是王家势力qiáng大,国家担心贾濬嫁到外祖王家后,已经和贾府联姻的齐王,得到外祖王家的全部助力,威胁到他的皇位,而默许皇后杨燕背后搞小动作,拆散贾府和王家的联姻。那贾濬和王夷甫,原本彼此看重的两个人,早就成亲了。幸而,两个人当年都还年浅,尚未明白男女之情。纵使定了亲,彼此间亲友情分,比男女情分要重。如今两个人,即便是心怀惆怅,也都能坦然面对彼此。

  贾濬抬手示意王夷甫坐下,开心的笑道:“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听闻你归隐田园,不想在许昌能够得见,着实意外。”

  王夷甫惭愧的笑笑摇头道:“归隐实属无奈之举,不提也罢。当年王家坐下那样的决定,让我一直无颜问候你。”

  贾濬知道王夷甫的心思,摆摆手道:“qiáng权之下,贵如王家,为了求存,也难免有不得已的时候。我若是不了解内情,或许会记恨王家记恨你。但既然了解内情,就不能因为自己时运不济,胡乱攀咬他人了。只是,为了王家,你做了太大的牺牲。”见了王夷甫依旧神采奕奕,贾濬记挂他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再矫情,便又开口问道:“对了,你怎么跑到许昌来了?听余生的属下说,谢博士同你一起到了许昌。”

  王夷甫见贾濬神采中尽透着悠然,言行举止自然洒脱,也放下了矫情,坦然开口回道:“许昌归属豫州,前不久族中兄长阿戎从荆州刺史,迁任到豫州刺史。许昌是朝廷十分重视的所在,族兄刚到任,就有许昌官吏奉上数名妙龄女郎。族兄深觉不妙,刚刚到任,他又不好明言,恰好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在许昌一代,找他们探查这种事比较方便。接到族兄的家书,我就赶过来了。出京都恰巧遇到了欲赶往许昌的德平,便结伴同行。”

  贾濬惊讶道:“谢博士不是陪同你前来许昌的?听闻我田庄上原来的庄头田虎犯了事被杖毙,谢博士开口说项,官府才没有连罪田虎的子女。这件事,我还想和他道谢的。”

  流刑比死刑更残酷

  王夷甫并不觉得,谢衡为田虎子女说项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淡淡开口道:“田虎犯的事,本就不足以连罪其子女。只因他是在郡公府二姑娘,齐王妃胞妹的田庄上犯的事,县丞才要从严处置的。德平一向公允,自然不认同县丞要判处田虎的子女连罪。最终按律,判了田虎杖毙,将田虎在镇上的院子赔付给死者家人,就了了。”

  田虎一个小小的庄头,哪里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定然是受人嗦摆。这样的败类一日不除尽,百姓的日子,就一日难以安生。贾濬提醒道:“田虎不过是个庄头,自他父亲那辈,就在贾府的田庄上效力。他能有今天这样的境遇,和他结识的里正和豪绅们,一定脱不掉关系。”

  王夷甫点头道:“正是如此!这次不仅仅是田虎被杖毙,还有几个豪绅也没有逃过死罪。里正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被判了流刑,全家老少全部被连罪。送去族兄府邸的几个妙龄女郎,其中就有这个里正的手笔。”

  那些官吏和豪绅虽然可恨,可他们的亲人无辜,尤其是那些年浅无知的孩童。贾濬忍不住叹道:“死刑不过头点地,一命抵下所有罪状。但是流刑不同,一路上要经受风雨烈阳的洗礼,皮肉折磨,劳神劳心。饿不得饱食,寒不得棉衣,病不得良医。迁徙之路,本就是就死一生。纵使熬得过去没有死在路上,到达千里万里外的他乡,也是要为奴为婢。遇到残bào苛刻的奴隶主,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理智分析,其实流刑比死刑,更加残酷,何况是全家都被判了流刑。若是世人能时刻清醒,安守天道,又怎么会经历这样的苦楚。”

  一人获罪,全族全家被株连的法制,大抵是为了警示世人,要严格管教后辈,否则一人错,全家错。贾濬能理解,但也打心底觉得不人道,不仁道。

  欲壑难平,被红尘蒙了眼的人,失了清明,早已看不清天道为何的庸人太多了。能够时刻自省,保持清醒,是要靠个人自己的修行,外人着急也没用。王夷甫奉族兄命,查明许昌的境况,感觉身心轻松。闲暇之余,还能前来探望贾濬,心里更是欢悦,并不想被庸俗的世人污了自己的心情。

  贾濬和王夷甫定亲后,为了等王夷甫为太后守孝,足足等了三年之久。因此误了适婚年龄,导致贾濬一直未能出嫁,王夷甫心中一直愧疚。此次前来,一是想看看贾濬生活的怎么样,二是他在王家听到了一些消息,可能会关乎到贾濬的余生,所以特来此处找贾濬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