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濬看着余生下属面上的余怒,惭愧道:“也怪我粗心大意,祖母把田庄jiāo给我,我一直没用心打理,多年来都不曾亲自巡视过。田庄上的事情,我甚少过问。是我让这片田庄失了管制,才纵得田虎这么胆大妄为。田虎敢欺瞒官府,私自纳娶,多少也是仗着这个田庄原本归属的贾府。他的家人没有被连罪,想来也有这部分原因吧。”
余生属下见贾濬如此,施礼道:“若是每一个做下属的,都仗着上司宽和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最先乱套的,怕会是齐王府了。二姑娘当真不必,为一个不省事的庄头自责。田虎欺瞒官府,等同于欺瞒朝廷。他的家人之所以没有被判连罪,是谢博士求的情。他说田虎的作为,满足的都是他的私欲,对妻子儿女毫无益处。况且他的家人毫不知情,子女们年纪也尚浅。因这样的罪责被牵连,太过无辜。和王家郎君还有县丞,几个人经过商议,决定不做连罪。”
余生下属讲的道理,贾濬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她作为田庄的主人,对自己田庄的状况,确实没有关注,疏于管理了。田虎做的不对,她自己也有错。幸而,现在田虎的事既已经有了结论,贾濬自己也安排好了田庄上后续的发展事宜。接下来几天,再帮衬着黑铁打理规划一下细节,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回京了。看着眼前田虎的三个子女,贾濬心里很感激谢衡。若是这几个天真无辜的孩子被连罪,那她心中的自责,可能就不只是眼下的一点点失落了。
再见王夷甫
田虎妻子闻言,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心里对与自己共同孕育三个子女的郎君,只有失望。田虎做下这么多恶事,她哪里还敢带着孩子继续在贾濬的田庄上谋生。前路渺茫,但田虎妻子不敢沉浸在悲伤里。她还要打起jīng神,照顾她未成年的子女。
田虎妻子勉qiáng撑着叩头对贾濬感激道:“田虎丧尽天良,被杖毙是他罪有应得。所幸,他犯下的罪过,没有连累到我可怜的子女,这都是蒙了庄主的福荫,蠢妇人感激不尽。只是田虎坑害了太多人,我既怕有人来寻仇,又怕知道田虎恶行的乡里们,容不下我们孤儿寡母。今后这田庄,怕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田虎妻子是个坚韧的,田虎的死,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她满心惦记的只有自己的子女。贾濬看着田虎的几个孩子,他们中最大的女娃,也不过十岁冒头。知道田虎犯罪被杖毙后,默默的躲在田虎妻子身边垂泪。另外两个小的,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濬扶起了田虎妻子,开口道:“田虎犯下的罪过,自然该由他自己背负。你们虽然是他的家人,可你们没有恶心恶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以后田庄上没有田虎,自然也就没有田虎妻子了。乡里们都是明事理的人,你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他们不会刻意为难你们的。今后踏实勤恳的努力生活吧,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去找新任庄头帮忙。”
田虎留下的家产,足够她抚养几个孩子成年。田虎妻子只是担心自己的郎君作恶多端,贾濬和庄子上的佃客们不容她们母子栖身。贾濬的安抚,让田虎妻子的心踏实了下来,这种踏实,让田虎妻子对贾濬和田庄上的佃客们心生感激。田虎妻子流着泪,对着贾濬和新庄头黑铁,和新任的管事们谢了又谢,才带着子女们回去。
晚膳后,李姓妇人回了自己父母家,与家人团聚。忍冬跟着青田和黑铁,在宅子后面规划搭建饲养家禽的窝棚,贾濬也跟上来凑热闹。一群人正嘻嘻哈哈讨论着怎么建造,看门的婆子通报,有外客到访。贾濬回到前院,看到王夷甫在和李婉说话的时候,愣怔了片刻。王夷甫父亲去世后,他散尽家财隐居田园,贾濬已经好些年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了。
王夷甫自小就是个傲然的公子哥,见惯了豪门望族的贵女。端庄典雅,才貌绝佳的,她们像华笤、王若那样,都十分优秀。甚至可以说,她们都很完美,完美的没有一丝惊喜。在他心里,唯独贾濬不同。贾濬对任何人和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和思想。在世俗和礼法前,贾濬更愿意体会人心感受。这才是能让他王夷甫,心甘情愿追随的女郎。然而,他却不是个能抛开所有,坚定追随贾濬的人。王夷甫掩下心中遗憾,从座位上起身,望着贾濬,好一会儿才作揖行礼,开口问候道:“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王夷甫的变化不大,皮肤仍然白腻得让女子都羡慕,眼中依旧有星河,唯独个子长高了许多,贾濬已经需要仰着头看他了。论亲缘,齐王和齐王妃是王夷甫的表叔表婶,从齐王妃处论,王夷甫是贾濬的晚辈。贾濬听说王夷甫婚姻不顺,隐居到田园后,心中一直记挂着他过得是否安好。如今亲见了本人,并不似外界传扬的那样颓败,贾濬的心,也就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