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听见青田的问话,也跟着竖起了耳朵。贾濬沮丧的看着车窗外,渐行渐远的村落道:“我昨晚睡的chuáng,是几个宽窄不一的木板搭建的。上面也只铺了一层棉褥,还是农家阿嫂留着待客的。看房舍,我们借宿的农户,应该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一家五口,三个青壮劳力,日子却还过得这么艰苦。”
谢家祖上是耕读出身,谢衡自幼跟在谢缵身边,也做过好些年农务,他是深知农民艰辛的人。贾濬自幼长在乡下,对农户,有种格外的亲切感。虽然没有亲自下田务农,但是她也跟着曹氏体验过,知道务农辛苦。
太学院博士,主要职责不仅仅是教书育人,还要参与朝政议事。关于民生,他也是很了解的。听出了贾濬心中对农户的怜悯,宽慰道:“自□□时期,屯田制度在逐步废止,百姓的生活已经好转了。顺势发展下去,天下一统时,百姓读书入仕,也是有希望的。”
谢衡这话不是替朝廷chuī嘘,曹魏时期一直采取屯田制度。农税苛刻,百姓食不果腹,饿死冻死的比比皆是。司马昭以臣子身份,能得众多贤能拥护执掌国权,就是因为他本着仁心治世。他逐步废除民屯、军屯的制度,很大程度的降低了农民的赋税。百姓们已经从食不果腹,过渡到了温饱的阶段,丰衣足食也是指日可待了。
贾濬听着谢衡的话,回忆了幼年在老家襄陵的生活,开口讲述道:“我自幼在襄陵长大,我们庄子上有个屠户,也姓谢。谢屠户有个女儿,叫阿氿。谢屠户病了,不足十岁的阿氿,扛着两个蹄髈,跟着她阿母,去镇上售卖。阿氿瘦弱,被蹄髈压弯了腰,也不敢伸直,就那样弓着身子在路边喘息。村子距离镇上是有段距离的,阿氿累得直哭,也不敢把蹄髈放下,怕蹄髈掉在地上沾了土,没人买。”
曹氏的心思
那是贾濬十几年前见识到的人间疾苦,相比较起来,现在百姓的生活,确实好上许多了。想到幼年结识的伙伴,贾濬有些怀念。青田见贾濬还在为那个屠户之女感叹,忍不住惊讶道:“主子不知道吗?老夫人过世时,老家来人吊唁。说是咱们庄子上的屠户女,被推举到宫里,成了才人,说的就是阿氿啊。”
柳氏过世的时候,贾濬只顾着伤心哭丧,哪里会去细听那些八卦。想着自己记忆里,扛着两个猪蹄膀的女娃,转眼已经成了宫中的贵人。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宫中的事,贾濬向来不感兴趣。她知道幼年时期认识的伙伴,还活着,并且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听到贾濬和青田提及到的谢才人,谢衡神情一顿,转瞬又恢复了正常。车夫的声音响起,告知道:“前面就要进镇子了。”
贾濬看着由阿谷照顾着的曹氏,安然的站在驿站迎自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已经二十几岁,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娃了。她明白谢衡的心思,也明白曹氏的心思,她一直敬重曹氏,像爱护母亲一样爱护曹氏,但是她并不认同曹氏撮合她和谢衡的做法。
把还是未嫁之身的自己,于荒郊野外丢给谢衡,这不是正经道理。李婉因为曹微在的事,觉得曹家人行事欠缺妥当,对曹氏也很不满,贾濬还为被曹微在蒙在鼓里的曹氏开脱。眼下,竟然换做自己对曹氏不满了。
当初曹氏以为自己挺不过去了,命宋妈妈给自己和王若、山奺都下了帖,让她们到谢府再见最后一面。曹氏刻意让宋妈妈先去贾府通知的贾濬,就是为了让贾濬先赶到,曹氏有话要单独和贾濬说。
当时曹氏十分虚弱,拉着贾濬哀求,帮忙成全曹微在和谢衡。曹微在心高气傲,城府深,心机重。曹氏担心曹微在嫁到别人家,会祸得别人全家不安生。曹氏告知贾濬谢衡对她的心意,并且哀求贾濬,在谢府给曹微在留上一席之地。只是没想到,曹微在没有给曹氏这个机会。
谢衡对贾濬确实偏宠些,年幼时贾濬可以把那看作是长辈的爱护。但是自从吉迁里遇难,被谢衡搭救后,贾濬的心态完全变了。驾马疾奔遇到谢衡时,她看见了谢衡眼中的担忧。谢衡一直以文弱书生形象行走世间,却在贾濬危难时刻展露了自己的身手。他截停贾濬马匹,紧张的把贾濬拥进怀里的那一刻,贾濬就确定了谢衡的心思。
若说贾濬对谢衡没有一丝丝好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从襄陵回京,刑场一遇,贾濬和谢衡的牵扯就没有断过。谢衡博学,却不爱现。心中狂放,却表现的极度自持。正是贾濬喜欢的样子,只是出于对曹氏的尊敬和爱戴,贾濬一直在刻意忽略谢衡,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真心罢了,这些曹氏也是看在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