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了贾府,贾濬自然是被祖母一通询问,贾濬如实禀告,柳氏得知嵇叔夜被斩,也是神色黯然,良久不语。柳氏没把贾濬借琴给嵇叔夜的事放心上,贾充沉思片刻,也没有多言。

  可是坐在贾充下首的郭槐(字媛韶),不顾贾充、柳氏等人长途跋涉,时至傍晚尚未用膳的饥饿与疲劳。压着心中对柳氏以及贾褒贾濬姐妹的不喜,冷清的说道:“母亲久居襄陵,对京都的事态不了解。这个嵇叔夜,疯言疯语搅乱时政,多次违逆朝廷。如今被斩,着实是他咎由自取。这京都的人,深怕自己被朝廷视作他的同流,都躲得远远的,谁敢与他亲近?”

  柳氏闻言,头也不抬的打断郭槐,淡淡道:“正是这话,我带着孩子们久居襄陵,十来年未归了。襄陵那乡野之地,消息闭塞,对京都之事闻所未闻。所谓不知者不罪,哪个来和我们这几个乡野村人计较,那可真是没眼界没度量的小人了。”

  郭槐未曾听出柳氏言语中的暗讽,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烦继续说道:“外面的人可不知道母亲带着她们姐妹,在襄陵生活这么许多年。亦不知道母亲和她们姐妹,竟然连嵇叔夜的事迹都未曾听闻。如今我们贾家的小姑子,在大庭广众下,于刑台前献琴嵇叔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贾家的家主与嵇叔夜jiāo好,世人会怎么议论郎君呀?朝堂上那些个黑心肝的,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诋毁呢。丰儿年幼,不懂事,为免将来给家族带来大祸,我们应该严加管教才是。”

  听郭槐这话,是想在她们祖孙三人进贾府的第一天,狠狠的责罚贾濬,来给她们祖孙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呀。柳氏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清冷淡然的笑道:“哈哈,我老婆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庄子上生活了十来年。不曾听闻嵇叔夜,更不晓得关于嵇叔夜的事迹。如你所言,京城中能有谁知道我们这些?看来有必要在洛阳传扬一番了。既如此,这件事就jiāo给你的郎君去办吧。”

  将生母与原配之女,排挤到乡下庄子,一住十年。这样的话传出去,那就是实打实的不孝不仁。这么大的罪名,郭槐背得起,贾充可背不起。听了柳氏的话,贾充怒视郭槐,暗示她赶紧闭嘴。

  被郭槐无视后,贾充压抑着心中气恼,立即起身作揖,挡在郭槐继续说蠢话前,满脸愧疚的向柳氏赔罪道:“媛韶失礼无状,请母亲息怒。丰儿献琴,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还不过是个孩子,谁人会与她计较呢。再者,就算有人说闲话,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给她撑腰呢。”

  从襄陵到洛阳,也算是长途跋涉了。虽然贾充顾及柳氏年迈,刻意放慢了行程。这一路上也折腾了小半月,柳氏着实疲惫。家庭失和,是家族兴旺的大忌。柳氏顾及大体,摆摆手,不欲多做计较。

  贾褒贾濬姐妹和自己在乡下生活多年,秉性质朴纯良,柳氏担心郭槐暗地里欺负她们,便对贾充吩咐道:“我看你这府里,也没几处收拾得当的院子。荃儿和丰儿,就赞住我院子里吧,我习惯了她们陪伴,她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好看顾。”

  贾充离开前就命人给贾褒姐妹准备了院子,贾充欲开口说明,柳氏连忙摆手,示意贾充不必多言,道:“我院子里的人,都是我用惯了的,不必置换,不够我会找你填。我年纪大了,如今身上疲乏,需要静养些日子,你们也不必时常请安,有事我自然派人知会。”

  贾充点头道:“谨遵母亲安排,儿子这就命人摆宴,为母亲和孩子们接风。”柳氏将贾充愧疚不安的眼神,郭槐手扶发钗的无所适从,尽收眼底。心下明白,这是郭槐根本没有听从贾充的安排,准备接风宴。

  不愿儿子为难的柳氏,淡淡的拒绝道:“不必了,车马劳顿,你身上也不轻快,赶紧回去歇着吧。”贾充顺从的行礼离开,低声呵斥着郭槐道:“还不快走,杵在这里是要伺候母亲洗脚吗?”郭槐闻言,恶狠狠的白了贾充一眼,碎步紧跟贾充出了柳氏的院子。

  柳氏虽然对贾充的行事作风不喜,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自己儿子做的不好不对,她会教导劝诫。自己儿子受累为难,她也是会关怀理解的。

  贾充接柳氏祖孙,一路上风尘仆仆,母亲记挂在心,可郭槐却无半丝关怀。何况,郭槐这个蠢妇,竟然想让自己背上不孝的骂名。这个时代,对男人十分宽宥。家中可以三妻四妾,家外可以争名逐利,但唯独孝道不可逆。管你平头百姓还是天王老子,只要世人说你不孝,你就没有活路。嵇叔夜被斩的起因,就是他朋友吕安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