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濬带着青田一路狂奔,到自己马车上取了自己一直珍藏着的,阿母留下的那把古琴。古琴颇有些分量,贾濬本想唤车夫帮忙抬琴,可是喊了半天不见车夫踪影。想来车夫是跑去前面追阿父和祖母,通报自己偷溜的消息了。贾濬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已经答应借琴,就是拖着,她也要把琴拖过去。
贾濬和青田年纪小,又纤弱,两人合力抱着琴走路,也是十分艰难的。一位高个子青衫小郎来到了贾濬跟前,向贾濬和青田作揖道:“在下谢衡,太学院学生,可帮小姑子抱琴至刑台。”说完不等贾濬答谢,长臂抱起贾濬手中的琴,向刑台走去,贾濬带着青田紧随其后。刑台前,嵇叔夜的兄长向贾濬郑重的道谢后,接过谢衡手中的琴,送上了刑台。
刑台上的嵇叔夜(名‘嵇康’),接过琴,仔细打量了一番,又看向了琴的小主人,赞叹的说道:“好琴!”
贾濬看这生母留下的琴,眼眶微红,有些焦急的对嵇叔夜说道:“我不是凭白借你的,你弹了我的琴,得帮我一个忙。”嵇叔夜闻言,哈哈大笑道:“将死之人,能帮到你的有限,小女郎有何求但说无妨,只要我嵇叔夜能帮上的,定不推辞?”
贾濬吸了吸鼻子,认真的说道:“我外祖李丰,舅父李韬,你大概是要同他们到一处去了。你到了那里,见了他们,帮忙问候上几句就好。”
嵇叔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小女娃,点下头,眼神清明的慡朗应道:“女郎放心,我与你的外祖和舅父是旧识,我定会去拜访他们,更会记得代你问候一番的。”贾濬退后叩头感谢。
嵇叔夜抚了抚手中琴,沉寂片刻后,开始弹奏。庄子上有位年长的琴师,贾褒贾濬倒是跟着学了几年。只是贾濬贪玩,不常练习,祖母也没有qiáng加约束,琴技一直平平。听着刑台上的琴声,贾濬真心觉得自己辜负了阿母留下的好琴,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勤加练习才行。
刑台上,一曲终。贾濬的视线突然被一片青色遮住,随着人群的惊叫和哀嚎,行刑结束。贾濬被耳边的惊呼和呐喊声震慑住,久久不能回神。谢衡将衣袖从贾濬眼前挪开时,嵇叔夜的尸首已被其家人收走了。
谢衡打量贾濬片刻后问道:“你可是贾府许给了舞阳侯的那位小姑子?”贾濬注视着眼前俊美英武的小郎,不答反问:“你怎知我姓贾?你认识舞阳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谢衡看着贾濬眼底的急切,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简单的回道:“你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少时就知道你的外祖和舅父。至于舞阳侯嘛,他和你一样,是个善良的人。”
谢衡转身欲走,眼神瞟到刑台上一角的琴,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折返回来郑重的对贾濬作揖道:“在下谢衡,家住吉迁里,是太学院学生。今日借小姑子琴一用,五日后定当送还贵府。”也不等贾濬答应,也不给贾濬拒绝的机会。谢衡步上刑台,脱下外袍裹起琴,抱着就走了。
刚刚行刑的时候,大概是出于贾濬借琴的举动,谢衡对身高不足自己胸口的贾濬,发了善心。担心这个豆大的小姑子被砍头惊着,适时的遮住了贾濬的视线,顺带着也遮住了跟随她的青田的视线。由于青田位置稍远,谢衡费了些力气才勉qiáng遮住她的视线,由于青田挣扎了几下,谢衡当时不得不加大几分力道。
听见有人要借主子的琴,青田揉着被捂的发花的眼,焦急的说道:“主子,你虽然琴技不怎么样,但那是夫人留给你的,你平日里多宝贝呀?现在就这么借给他了?”说完青田转移依旧模糊的视线,望向谢衡抱琴跑远的身影愤愤的说道:“主子,你看他溜得多快。三步并两步,不像是借琴,反倒像是抢了琴一般。”
贾濬才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又气又无奈的问:“那人要是有心抢琴,就凭咱俩能追上吗?追上了能抢过吗?”谢衡拿走的古琴也不见得值几个钱,但那是贾濬生母的旧物,无论如何也不能丢,贾濬心里也急。可是人都跑没影了,她急也不是办法。
不是对手
贾濬郁闷的嘟着嘴,欲转身寻自己马车,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响起:“多谢!”贾濬闻声望去,是刚刚不远处哭的伤心的少年郎,这会儿他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一脸伤心的站着,向贾濬行了一礼后,转身扶着一位同样伤心的妇人离开了。
目视着少年和妇人走远,被谢得一头雾水的贾濬也不再耽搁,只当他们也是敬仰那位嵇先生的百姓,带着青田转身往自己马车处行去。
车夫通报贾充自家小姑子去观斩,挤进人群寻不见了,贾充命其在原地守候,车夫就跑回了马车上等着。贾濬回来还好,贾濬若是回不来,自己怕是也不用回贾府了。见到自家小姑子回来,车夫喜悦的跳下马车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