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来都来了,又听了一堆废话,陆菀觉得自己不能白来。

  她作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艰难开口道。

  “耶耶,如今大母久病,府中的下人们都松懈了不少,我瞧着这书房送的炭火成色都落了下乘。可要再请医师来为大母诊治?府中一直没了人主事……”

  提到被自己训斥之后就装病在chuáng的老夫人,陆鸣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既然想装,就装下去。

  “我自有安排,你且去吧。”

  “是。”

  外面雪更大了,阿云替她撑起了伞,才出了门不久,就看见陆远披着风雪风风火火地赶来。

  近了前,陆菀才看见他的发上,肩膀上落了许多雪,连忙用帕子替他拂了拂。

  “阿耶怎地也不叫人撑了伞再过来?回头阿娘看您这般,又要埋怨说您不爱惜自己了。”

  陆远看见女儿言笑晏晏,才放下心来,动作潇洒地胡乱拍了拍,权当是清理了。

  “这不是你阿娘派人给你送了些物件,你院中人说你被陆鸣叫了去,才慌慌张张地让人把我喊了来。”

  他面色微红,却是冻的,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我可正在外院,赏着雪跟人饮酒作诗来着,就被喊来了救场。阿菀,你可得补偿补偿你阿耶。”

  陆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福了一礼,仰头笑吟吟道,“那我给阿耶送些下酒菜去如何?”

  这可是意外之喜,陆远大笑出声,“那也不枉你阿耶来救你这一遭了。”

  父女和乐融洽,这一幕都落到了才出书房的陆鸣眼中。

  他觉得眼中有些刺痛,大约是雪地太白有些灼目。

  极偶尔的时候,他心里也会忍不住地想,若是当年他不曾做出那个决定,如今可还会与陆远如此疏远。

  更何况,还负了他此生挚爱之人。

  但只要一想到宫中的小皇子,他又把所有思绪压了回去,陆家日后能否得偿所愿,重回第一等世家之列,这才是他所背负的重责。

  历代皇帝一直在打压世家,只有与皇室血脉绑定,陆家才得以喘息蛰伏以待。

  百世清贵,千年世家,莫不是靠着一代代家主苦心筹谋,无数人舍弃种种才得以维持。

  他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陆鸣刻意绕开了那对父女,走得远了。

  洛京城门的开闭都有律令规定,守门的军士因着突如其来的大雪大多骂骂咧咧的,搓着手,私底下相互传递着酒囊,灌上几口勉qiáng暖暖身子。

  再有一刻钟关闭城门的时候,一队人马入了城,牛车上悬着的木牌上,缕金纹样的谢氏族征在昏暗天色中闪着光泽。

  此时有一骑绝尘而来,方才酒楼上放dàng的桃花眼郎君行至牛车旁,才勒住了缰绳,他翻身下马,问着车内人的安。

  “姑母安好,午间与同僚应酬,姑母可要恕我来迟了。”

  车帘被婢女撩起,车内端坐的徐夫人就看见了自己的侄子,满身酒气,领口甚至还有些散乱,笑得恣意。

  “他教你来的?”徐夫人面若冰霜。

  徐凛也不回应,只扬起一侧唇角,“姑母便这般质疑我的孝心吗?”

  “回吧。”车帘又被放下了。

  这些年,徐夫人的性子可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徐凛随行在牛车旁边,心下叹道。

  就在不久前,他喝酒听曲儿,正快活着呢,就被人从酒楼里揪了出来,扔到了温文清冷的郎君面前。

  “谢询安,你这是做什么?”

  徐凛拉了拉散乱的衣衫,满脸不悦,“怎地,从陆菀小娘子那受了气,寻我发火?”

  他凑近了些,刻意用浑身的酒气熏着谢瑜。

  “可要兄弟我教你些讨好小娘子们的法子?我徐正钦可是在花丛里打滚的人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呢,也不要你什么,只把你之前从太子那得的好酒分我些就行。”

  凑得近了,他才注意到谢瑜手上的咬痕,登时笑得不停。

  “哎呦,看来这还真是被小娘子嫌弃了,都动上口了!”

  谢瑜勾了勾唇,轻飘飘地给谢觉使了个神色,后者心领神会,掬起一捧雪,迳直往徐凛脸上糊!

  “别!冷着呢!打住打住!”徐凛猝不及防,碎雪甚至灌进了脖子里,刺骨的寒冷让他酒都醒了几分。

  “你到底寻我做什么,有话直说!真不知道洛京那么多小娘子看上你什么,一副假皮囊罢了!下手可真黑。”

  于是,他现在就跟着了徐夫人牛车旁,被迫要护送她回府。

  旧时显赫的徐家早毁于前朝战火,他虽与谢瑜早早相识,也是入京为官后才与徐夫人相认的。

  他见到徐夫人时,对方就已经是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徐凛摸了摸下巴,听他那好表妹施窈说,徐夫人似乎是突然间认为谢瑜不是自己的亲生子,所以受了刺激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