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冽微苦的男子气息吸入了鼻间,她下意识地双手抵在了谢瑜的胸膛上,这触感温热又坚实。
若从背后看来,就是一对情不自禁的男女情至深处,深情相拥。
陆菀一仰头,就与他四目相对,甚至看见了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这次不用假装,都微红了脸。
略微缓过神来,她就有些仓皇地后退一步,带着些歉意,“是我莽撞了。”
见她害羞,谢瑜轻咳了一声,唇角稍稍翘了翘,换了个话题,“我与你一同去。”
沿着楼梯往下走,陆菀就看见店内外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大多都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开香药铺的秦寡妇吗,她可就这么个独苗,好不容易拉扯大,在店里吃出了毛病,怕是不能轻轻放过了。”
“哎呦,我可才吃了一半,不会也出毛病吧……”
谢瑜走在前面,让她走在自己身后,以免被冲撞。
百姓们便是不认识他是谁,见他举止有度,仪容出众,想必是什么世家郎君之类的官员,就不由自主地为他让来一条道。
原本陆菀还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多少有些焦急。
可是一见到这中年妇人一个劲地gān嚎却没有眼泪,登时就放下心来。
若真是独子出了事,还能少了眼泪么,现在这般gān打雷不下雨,分明是装的。
怕不是个来讹人的。
可能酒肆的确流年不利,恰巧了,jīng明的大掌柜今日外出收账了,只有二掌柜的在,他文气清瘦,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人。
可这读书人平日里又只会盘盘账,在嗓门高昂、又一个劲撒泼的妇人面前急得直搓手,憋得脸都红了。
“秦嫂子,您看要不先叫个医师来给郎君瞅瞅……”
“呸!”
妇人一口唾沫吐他面上,大声嚷嚷着,“你们店大伙计多,就想着先把我们这孤儿寡母哄走,可不就任你们揉圆搓扁了!老娘我就不上这个当!”
她又开始嚎啕大哭,“我儿哟……我苦命的儿!在这吃个饭的功夫都要吐出血了哟!什么黑心店家!做的都是黑心买卖啊!”
可怜那文质彬彬的二掌柜被她死死地拽住了衣角,走又走不脱,被众人指指点点,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陆菀听得都要冷笑出声了。
她招手示意阿云过来,附耳轻声了两句,阿云就退了下去。
“大娘,您这怎么,gān哭不流眼泪呢。”
陆菀仗着谢瑜站在她前面,有人相护,就稍大了声,问了出来。
周围人第一反应是瞧着出声的是谁,然后就看见了俊秀郎君身后还站着位小娘子,生得甚是貌美,此时正是面带疑惑。
不少人被摄人的容光迷了迷眼,只得正了正心神,随后就去看那妇人。
还别说,真的!一点眼泪都没有,就是扯着嗓子gān嚎。
嚎哭声猛地一停,那妇人用力拿袖子擦红了眼圈,避而不答,只一个劲地嚷嚷着,“我可就这么一支独苗啊!”
她嚷嚷着重复了几遍,话里的矛头对准了陆菀,手却指着谢瑜。
“娘子一看就是贵人!哪里知道我们这种下等人的苦楚,你生得好,自有这有权有势的郎君护着,哪管我们这种人的生死!”
怎么着,她出生好长得好还成了她的原罪了,陆菀都要气笑了,话里话外还在说她以貌侍人。
谢瑜听了后半句,目光也冷了下来,仿佛结了冰茬,吓得那妇人缩了缩,又开始抱着儿子假哭。
但不少明眼人就已经醒悟过来了,假哭还不掉眼泪,这内中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也止住了不少。
那妇女一看不对劲,连忙在衣服的遮掩下掐了掐躺倒在怀里的儿子,那人事不省的男子就“哇”地一声又吐出许多秽物来。
酸臭难闻的气味就弥漫开来,伴随着妇人扯着嗓子地控诉。
“我儿早起时说要跟人一起来这家吃酒,没想到回家之后不多时就吐成这样,一定是这家的吃食不gān净,害了我儿!”
随着她的哭诉,躺倒的男子还适时地抽搐了几下,像是要不行了。
方才止住的议论又喧嚣了起来。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见此惨状,很难不动摇一二。
就是方才怀疑的人,也开始掂量着不肯出声,以免被其他同情心旺盛的人指责了冷心凉薄。
“阿菀,我……”
谢瑜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早就做了手势给谢觉,这会不过是顺道打算向陆菀卖个人情。
只是他的话才出口,变故突生。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热水从天而降,浇溅到了那男子的脚上。
只听一声尖叫,那‘人事不省’的男子居然腾得跳了起来,嗷嗷地扑腾了几下,就抱着脚直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