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能从面上就看出的,谢觉跟在他身边多年,惯常见他喜怒不形于色,此回如此异常,定是有什么令郎君极其不悦之事。
他还以为郎君回来要好生沉郁一阵,没想到一听说陆娘子来了,马上就变了个人一样。
谢觉老怀欣慰地盯着进来的陆菀。
一进书房就对上了谢觉颇为激动感激的目光,陆菀眨了眨眼,望向迎来的清俊郎君。
“瑜郎今日如何回来的这般晚?”
期待已久的小娘子笑眼盈盈地扑到郎君怀里,被接了个正着,揽住他的腰身娇声询问。
谢瑜垂眸看她,便见着一双美目明澈剔透,还满满漾着笑意。
他翘起唇角,脑中却想起了周怀璋满含怒火地质问。
“你若是将陆娘子看作是你的妻,把她当作能与你并肩而立,携手百年之人,如何能事事替她做主?她曾经与阿湄如此要好,若没有你背后教唆,她一定会想来见阿湄!”
“阿菀,”谢瑜的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抚上她的发。
“南安郡主现下在宫中,听闻她有求死之心,你可想去见她一面?”
求死?陆菀怔住了。
实在是很难想像,看上去天真明朗的南安郡主如今竟会有求死之心。
可……老实说起来,她与郡主关系不过尔尔,这时让她去,合适么?
谢瑜道,“是太子今日提起的,想让你去劝慰郡主几句。”
陆菀觉得太阳xué在突突地跳,她迟疑道,“所以你今日回来的这般晚?”
她先前在上元节时可是见识过的,太子对着南安郡主很有几分真心,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并不奇怪,而谢瑜却不赞成她与南安来往,想来可能因此与太子起些争执。
谢瑜并未想到陆菀竟是想到了这些。
他本就是随意一问,见她不答,便默认是不愿。
“无妨,我回了太子便是。这会儿都晚了,阿菀晚间用了些什么?可要陪我再用些点心?”
“我去。”
陆菀的眸子动了动,故作叹息地摇头,“我也曾与她相jiāo一场,去看看也好。”
她说不定哪天便要离开了,莫要让谢瑜因着她得罪日后的新君比较重要。
见她果真想去,谢瑜微微蹙眉,但想到了这是阿菀自己愿意去的,他也不愿让她难过。
即便是自己为着打消周怀璋的念头已经花了半日功夫,连晚食都不曾用,但若是阿菀想,那他便当自己白费心力一场,左右也不算什么。
阿妙安排着人将还能热热的饭食端了上来。
亲自替他舀了半盏羹,陆菀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才一回京,你就这般忙碌,也不知过些时日能否抽出几日陪我。”
谢瑜挑眉,接过碗的时候顺道握住她的手,温柔缱绻地问她,“那阿菀想做什么?”
“我也未曾想好,只是想让瑜郎留一两日空闲给我便是。”
陆菀弯了弯好看的眉眼,她可是看过之前过礼时谢府送来的庚帖。
月中时可就是谢瑜的生辰了,还得好生琢磨琢磨该如何给他庆祝一番。
谢瑜多年不曾过生辰,一时也未曾想起,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到夜了,他亲自送陆菀回去。
左手提灯,右手牵着女郎的手,慢悠悠地行在谢府的青石径上,阿妙与谢觉也都被打发离开。
“若是能常常与你这般行在府中,每每下值,回府便能与阿菀相伴,想来便是朝中事再过烦劳,也能得片刻休憩。”
郎君的声音清清润润,似是沾染了天边月华,草上寒霜。
大约这夜色太过静谧,陆菀心里一松,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好似真的不错。
谢瑜为人虽是偏执薄情,待她的真心却是不掺一点假,如今又被自己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只会越来越好相处。
谢府也没有其他大家族那等复杂纠结的亲戚关系,不用她多费心。
更重要的是,她当真喜欢谢瑜,第一次在此间醒来时,清隽温润的郎君便入了她的眼。
若是能嫁给他,每日每夜见到他,与他长长久久……
她眼中生出微弱的碎光,晶晶亮亮的。
可眨眼便又黯淡了下去。
才至寝居处,她远远地就望见月下有个人影,正在回廊上徘徊不去,下意识地扯了扯谢瑜的衣袖。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谢瑜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他解释道,“那便是……徐夫人。”
奇怪,谢瑜竟是连阿娘都不喊了。
陆菀直觉其中有隐情,但也没追问,“可这会都这么晚了,如何连个跟着她的人都没有?”
谢瑜垂着眼,长睫遮住了眸中神情,“她素来如此,夜间常在府内闲逛,也不许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