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句姊夫,那人的眉眼才舒展了开。
正堂前,周夫人和陆远高坐在堂上,看着抱着女儿的郎君肃立下方。
“教汝前头行妇礼,但依吾语莫相违……”
周夫人木着脸,念着女儿出嫁时的训导词,她存了心为难,一字一句地念得缓慢,眼看着谢瑜长久抱持着女郎的手臂微微发颤,才停了下来。
只哑声道,“让阿萧送阿菀出门。”
陆萧红着眼,想上前接过妹妹,却被谢瑜避让开。
他垂着眼帘,“我自行抱阿菀离去便可。”
陆远僵直地坐在上方,转过脸去,抬手捂住了眼,万般不忍再看女儿毫无生气的脸,“去吧。”
回谢府的路上,因着谢瑜现下名声在外,往日里守在迎亲路上,叨扰新婚夫妇谋些财物的障车之人都不敢出现。
等到了谢府,更是静默无声。
谢瑜未曾下帖子请人,若非是院内西南角搭建起的高大青庐,几乎看不出半分结亲的喜意。
只有周怀璋得知他今日娶妻,不请自来,果然见着谢府不甚闹热。
他对着身边怔怔的袁默叹气,“去让人将那些焰火都点上,权当我这个表弟给他送上些贺礼。”
砰砰砰——
夜空中绚丽绮艳的烟花四散绽开,惹得洛京不少百姓出门观望,啧啧称奇,也不知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能有这等的大手笔。
而城北所居之人消息灵通,瞧瞧方位,大都心里有数。
这等烟花一看便是上供给宫内贵人所用。
看来谢廷尉如今仍是简在帝心。
知晓原委的人中不乏倾慕过谢家玉郎,亦或是陆家那位美人的郎君娘子们,难免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意。
便是在赏梅宴上,街市途中堵过陆菀数回,言词嘲讽的赵家娘子,这会也是心绪复杂。她倚着门,望着天边的烟花,想到今日是陆菀便要嫁给谢瑜,却没有一丝嫉羡。
她已经许下了婚事,虽不如谢瑜人才出众,却也不会给自己招来性命之危。
又一轮烟花砰砰绽开。
青庐内,伺候着郎君与新夫人更衣结发之人正躬身退下。
谢瑜顿了顿,端起几案上未动的合卺酒,浅浅抿了些,俯身吻上了如花的唇瓣。
可那人却是毫无反应。
多余的清冽酒液自她的唇边溢出,撬不开的贝齿格外得冰冷无情,拒绝着他的所有热度与生气。
尝试良久,他颓然地放弃了,只将怀中人抱得紧些。
以往娇柔鲜活的女郎毫无所觉地软倒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弄抱起,是这大半年来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的熟悉场景。
“阿菀,夜了,我们安置可好?”
指尖慢慢地抚上了她的衣襟,谢瑜垂着脸庞,想看看她的神情,却不曾见她有任何羞恼的模样。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若是阿菀此时醒来,大约会跟在东宫花宴认定自己轻薄她时一般,与自己赌气。
可不能让阿菀再恼了他。
圆观那日曾说,阿菀命中有此一劫,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不会出现。
若是自己再惹恼了她,阿菀不肯回来了怎么办。
青庐内乍然响起一声轻笑,像是灯盏中爆开的烛花,一瞬而逝。
抱着已经属于他的女郎上了榻,谢瑜将陆菀整个纳入自己的怀抱,又一下下辗转轻蹭着她的额心,怜惜啄吻,才将下颌抵在如云的乌发上,说些自己近日在朝中谋划的琐事。
甚至会如同寻常的夫君跟家中娘子商量一般,询问她的意见。
即使无人回应。
心口渐渐灼烧了起来,他整个人微微蜷缩着,不死心地吻上怀中人的脖颈,一路往上。
最后一轮烟花消散的时候,就有晶莹的水珠落入女郎的耳鬓边,消失不见
他附到陆菀的耳边,轻声低语地呢喃,“阿菀,阿菀,阿菀……”
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无穷无尽。
…………
四层独栋别墅的后花园里,同样是一轮烟花燃放结束。
这是庆祝陆菀顺利出院的小宴。
后花园里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衣冠楚楚,她那几位名义上的叔叔伯伯只是为了面上好看,还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
陆菀面无表情地扶起被不知名的醉酒男子踩倒的花枝。
整个人隐没在灯影里,看不清神色。
醒来后,她就暗地里将收集的证据送jiāo了警局,只还不曾惊动她这些所谓的叔叔伯伯而已。这会与他们虚与委蛇,也不过是想看看是否还能寻到其他的把柄。
明明一切顺遂,眼见最后的烟花消散,不知为何,她心口一窒。
指尖慢慢抚上了心脏跳动之处,陆菀自嘲地笑了笑,那里没有血,也没有箭矢洞穿的伤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