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起身对着镜子又照了照,还是觉得有些花哨。
她今日难得换了身胡服,色彩艳丽,花纹繁复,连腰线都是极其贴身的,连发髻都挽成了男子模样,用黑纱绾住。
这身轻便又敏捷,连描眉点朱的芙蓉面上,也透出些英气与生机。
“错不了的,娘子这身好看极了。”
阿余在一旁捂着嘴笑个不停,“马上就到上巳节了,大家都要去踏青、打马球、捶丸……为了方便,女郎们都喜欢穿胡服呢。只是娘子平日穿的少,才觉得有些别扭的。”
这倒也是,陆菀也不纠结了,拎着茶叶罐就往谢府跑。
今儿她的运气不错,才跟施窈聊了会,就听见人禀告说谢瑜已经回府了。
“快些去吧,”施窈转过头来笑话她,“你再不去,都追不上你的心神了,那可是一听见表兄回来,就已经飞了过去的。”
陆菀装腔作势地轻推了施窈一下,这才起身,笑盈盈地往谢瑜的书房去。
她存了心,想吓谢瑜一跳,一进书房,就放轻了脚步,四下寻找着谢瑜的身影。
可惜桌前没有,窗下也没有。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传来,陆菀循声望去,就看见屏风上落下的修长暗影,身姿挺直如竹。
陆菀翘了翘唇角,轻轻地挪到屏风侧面,悄悄藏在了书架的yīn影里。
却不知她在行走间,就已经让屏风后换下官服的人发现了踪迹,谢瑜也猜出她的几分小心思,唇边挂上了带有纵容意味的笑。
他换好了便装,不慌不忙地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待快到陆菀藏身之处时,刻意地顿了顿,这一停顿,就让陆菀连忙屏住了呼吸。
她盯着地上的那道影子,心跳得极快,自己是已经被发现了么。
可片刻后,那道影子又动了,毫不迟疑地路过她的藏身处,陆菀的唇角就又开始止不住上扬。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踱到谢瑜背后,扑上去捂住他的眼睛,也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笑。
谢瑜也弯起了唇角,他在一片透红的暗影里缓缓眨眼,陆菀就感觉到,手心正在被睫毛轻轻地扫过,有些痒痒的。
二月的chūn光斜穿过木质的窗棂,照到了屋内的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不分你我的jiāo织暗影。
窗外的鸟儿也叫得婉转欢快,和缓的chūn风将含着水汽的花香送进了房内。
这时谢瑜却先动了,他忽而拉下陆菀的手,随即利落地转身,就把身后人揽进了怀里,语气也难得带出些调笑气息。
“本是下朝归来,正待休息,倒是在书房就抓到了只猫儿。当真是胆子大,竟还想着要吓唬我。”
“那又如何?”
陆菀才不怕他,仰头望着他,笑着嗔道,“难不成谢廷尉还要把我抓到牢里,拷问一通?”
那自是不会的,谢瑜笑了笑,温声道,“阿菀今日寻我做什么?”
“寻你就寻你,难道我还要挑日子不成。”她有些娇气地抱怨了句。
“你这一身……”谢瑜略略打量她,有些新奇,“我倒是很少见你穿胡服。”
“不好看吗?”陆菀脸上露出些忐忑来,她揪住自己的衣摆,“我来之前,身边的婢女都说好看的。”
“自然是好看的。”
谢瑜不假思索地回应道,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柔情,“只是平日鲜少见你穿而已。”
氛围忽然就升了温,似乎太过暧昧了些。
陆菀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就要往桌边走,打算把带来的茶叶取出给他看看。
可在她余光不经意地飘过书架时,就忽然看见个眼熟的物件。
一只簇新的红色平安符,慈恩寺抄经才能求到的那种。
陆菀怔了怔,指著书架的某一格,“玉郎,这是?”
明明他已经收在了书架深处,也不知是被谁取出的。
谢瑜飞快地蹙了一下眉,言语间倒是毫不避讳,“不过是上次去与圆观大师下棋时,他随手赠予我的。”
他指尖一勾,便取了下来,似乎毫不在意地随手递给了陆菀,“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
便是圆观大师送人,也不见得需得送这平安符吧,陆菀心下狐疑,随手翻了个面,就看见了某一处细微的痕迹。
她瞳孔猛地一缩,随即若无其事道,“既是大师赠你的,还是你妥帖收着吧。”
她似乎什么也没发现,转移回了自己原本的话题。
“我昨夜将茶叶置于玉兰花苞里,整整熏了一夜,才得了一小罐茶叶,你来品评下滋味如何?”
谢瑜漫不经心地将她递回的平安符放了回去,温和目光却是一直没有从她面容上移开,闻言就轻轻颔首。
素手试新茶,花香沁茶香,庭前院内的树下,两人分坐长条石凳的两端,一者泡茶,一者静静地看她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