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陆菀不仅不生气,还让人给自己斟些茶水。
周凝柔有些懵,但还是坐在绣凳上,端起杯盏,小啜了口,不住打量着陆菀的神色。
随即就皱起眉,“这杏仁是宫内赐下的贡物?”
陆菀弯弯唇,默认道,“县主可是也觉得难以入口?”
周凝柔刚要说这杏仁极为珍贵,就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倒也还好。”
她阿耶贵为郡王也才得了半升,陆娘子竟是这般奢侈,用御赐之物来磨浆。
陆菀不由摇摇头叹道,“我倒是觉得这杏仁奶香气太重了些,失了本味。”
她敛着眉眼,很是不悦地跟周凝柔抱怨着。
“县主也说了,觉得我久病之后,颜色减了不少,我也这般想,所以越发地倦怠出门。就在昨日,还失手打翻了酪浆,将夫君的衣衫染得湿了。”
“却没想到夫君会因此心生不愉,甚至当场便冷了脸色。色衰而爱弛,古人诚不我欺。”
闻言,周凝柔眼神一亮,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言不由衷道,“谢郎君怎能这样,你身子未好,便是不伶俐些也是有的,他这般,倒是不讲理了些。”
陆菀微微蹙眉,很是赞同她的说法。
“我也这般觉得,但还是好生与他赔罪了。谁知他竟是不依不饶的,昨夜教训了我许久,甚至今日早起时还在与我闹脾气。”
陆菀面不改色心不跳,胡乱编造着。
唯独说到昨夜时顿了顿。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才将脸颊上的热度尽数压下去,不让周凝柔瞧出异样来。
周凝柔忍不住地唇角上扬,捏紧了手中的软鞭,他们两人闹上别扭,岂不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她做着美梦,看着陆菀都顺眼了几分。
随即,就听见对方有些不耐地抱怨,“说什么,我整日都不肯出去走动走动,连手都不稳,幸有他的衣衫遮着,若是烫伤了,他又如何能放得下,岂不是还要与陛下告几日假,回来亲自照看?”
陆菀语气寥落,“还让人打开库房,将御赐的许多好物取来,把那两小间耳房塞得满满当当。连这杏仁,都指定小厨房,让人日日磨好送来,掺在酪浆里,说是有什么润肺美颜的功效。”
最后总结道,“当真是有些麻烦。”
……
一时之间,静得有些可怕。
庭院高树上,多少时日都不曾被风摇落的残叶禁不住颤抖了下,就dàngdàng悠悠地飘下来。
落到状似发愁的陆菀膝边,被她拈起,轻轻放在几案上。
阿妙克制着侧过脸去,怕自己看见周凝柔又青又白的脸色,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家娘子当真是个妙人。
三言两语,就把这位县主气得够呛,还说不出什么来。
周凝柔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登时便站起身来,气得手中的软鞭都在抖。
“你方才都是戏耍我不成?”
面色含愁的陆菀缓缓掀起长睫,郁郁寡欢道,“县主何出此言?”
周凝柔一口气闷在胸口,拿鞭子指着陆菀,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因斜倚在榻的女郎实在是太过忧愁,柳眉浅蹙,粉唇微抿,手中还在地拨弄着块玉石雕件,任谁都能看出她此时心绪恹恹。
见她望来,陆菀将手中的暖玉托在掌心。
又蹙了下眉,“连这等温润生热的暖玉都寻来了,非让我时时把玩不可,当真是无趣。”
周凝柔恨不得用手中的马鞭抽上眼前这人。
昆仑产的暖玉有价无市,她甚至也只是听闻过。
这人当真是不识好歹!
陆菀逗弄得正开心,见小娘子攥紧手中的鞭子,眼睛红得滴血,才停下来。
她抿了口酪浆,只觉得周凝柔当真是对后世传说中的凡尔赛文学一无所知,自己还不曾更进一步呢,她就已经气得不行。
阿妙忍笑忍得艰难,转身想替自家娘子再斟些酪浆。
就看见屏风旁站着个清隽修长的人影。
她蹲下身行礼问安,声音惊动了两位女郎。
陆菀手上一抖,差点把轻薄娇小的杯盏也打翻了去。
不知道谢瑜来了多久,可是听见她方才胡乱编的那些话,尤其是关于昨夜的那些字眼。
难免就有些不自在。
看在周凝柔眼中就是心虚。
她还不算太蠢,眸子一转,就直接对上谢瑜,替陆菀打抱不平,“方才夫人与我说,郎君您对着她时太过严苛,昨夜教训了她不止,今日竟还bī着她用些不喜欢的杏仁。依我看来,郎君此举可是过了。”
陆菀:“……!”
此时的陆菀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熊孩子当真是世上最讨人厌的物种。
这下好,谢瑜方才便是没听见,这会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