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谢郎君被廷杖了三十?”
陆菀听到消息时,正在府内满心欢喜地预备着阿兄回来时的接风宴。
这几日,陆远已经从同僚处打听到此案差不多是结了,刑部请示的折子这几日也要递上去,想必阿兄也快要被放了出来才是。
她甚至还在心里算好了份量,打算分些去与谢瑜,也给施窈带些。
没想到,阿兄没等着,倒先听见了如此噩耗。
阿妙用力扶着陆菀的手臂,支着摇摇欲坠的自家娘子,一同听着阿余带着哭音的禀告。
“听说,听说谢郎君是被人抬回去的,还滴答了一地的血。”
陆菀无意识地咬唇,目光游移,几乎要把如花瓣般的下唇都咬破了。
又是一地的血,他冬日里才受了那样重的伤,如何能受得住。
便是身qiáng力壮的男子,受了三十杖还需躺上几月,更何况才恢复不久的谢瑜。
“我要去谢府看看他,”陆菀掐住了阿妙扶住她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叫人快去备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路上都在寻思,手中的帕子都绞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匆匆前行的牛车突然被撞了一下,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响,把车内几人都吓了一跳。
“发生了何事?”阿妙看了看陆菀脸色,扬声问道。
“回娘子,是对方的牛车撞了上来。”车外的周大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扬高了些,“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的?
陆菀眉心飞快地蹙了下,更心烦了几分,让人搀扶着自己下了车。
而对面的女郎也从车上下了来,周围还有些好热闹的行人,三三两两的在不远处观望。
她抬眼望去,还真是个熟人,就是那位惦记着谢瑜,又跟林芸jiāo好的赵家娘子。
赵娘子唇角噙着笑,口中说着歉疚之词,脸上却很有几分自得。
“今日这路上人多了些,便不小心撞上了。”
她围着陆菀的牛车走了几步,看见被撞处的痕迹,语气里的洋洋得意都压不住了。
“我瞧着陆娘子的牛车无甚大碍,想必也不会跟我计较吧?”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陆菀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冷眼瞧着她,突然脑中有了个想法。
该不会是听说谢瑜因为她被罚,来给谢瑜抱不平了的?
她皱了下眉,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谢瑜,但这又gān卿何事,居然还要刻意撞自己的车。
这个亏,她是不可能吃的。
心里有了底,陆菀眨了眨眼,脸上就露出些悲切来。
“你我旧日里还是手帕jiāo,不过是你心悦的郎君爱慕于我,你便要撞我的车。若是来日里他来提亲,你岂不是要下药害我?”
“这等虚情假意的手帕jiāo,不要也罢。你我日后,便不必来往了。”
赵娘子被说中了心事,心下一紧,又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与陆菀是手帕jiāo了。
这时,只见陆菀以帕掩口,凑近了她,压低声,用着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我的车是上等的花梨木所制,坚实异常,你的车却只是普通榆木,若是全力撞上来,只怕,丢脸的会是你。”
被明里暗里的嘲讽,赵娘子那张肤色略黑的脸上就显出几分难看的扭曲,甚至想上前扯住陆菀的衣袖,与她好生理论几分。
“谁与你是手帕jiāo了!”
陆菀转身就避了开,很快就上车离去,她看了看被婢女拦住的赵娘子,唇边冷笑了声。
她才不想跟这等没有戏份的路人甲互扯头花,那才真是跌份儿了。
只留下赵娘子被看戏围观的行人指指点点,这才发觉自己被陆菀摆了一道,脸上青青红红,好不jīng彩。
这么一打断情绪,陆菀心情却好了些,思绪也就清晰了很多,她坐在牛车上仔细思量着可能的因果。
谢瑜之前被停职,是因着阿兄之事,难道说,阿兄当真与那科举舞弊的主犯荀方有些勾连,如今被坐实了,谢瑜才会受罚?
如新月一般的眉蹙得紧紧的,陆菀还是不能相信。
她的阿兄那样好,为人又正派,如何会做那等事。
难不成,是被荀方反咬了一口,意图拉了阿兄下水,继而牵连到了谢瑜?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陆菀一怔。
如今谢瑜是插不上手了,还能有什么人能替阿兄查明真相,还他们二人一个清白?
陆菀一路思量着,可等她进了谢瑜的书房,就无暇细思这些了。
只因她一抬眼,就看见前几日还言笑晏晏说要求娶她的郎君,如今伏在榻上,面色雪白,气若游丝。
屋内浓重的药味也压不住那丝丝血腥气。
她提着心神,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抿着唇,细白的手指慢慢探向他的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