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宫里说不定都乱成一团了,他一个位比宰相的门下省侍中,还在这跟自己玩这种儿女私情的把戏。
当真是稀奇。
陆菀有了些想法,她紧紧抿着唇,脸色更白,微微垂首,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嗓音不止艰涩,还有些哽咽,“我不过是与谢瑜定了亲,不值得他费心罢了。”
裴蔺面上似是动容,“若是我借你一臂之力,让人暗中护送你与陆家人离开洛京,让谢瑜日后再也寻不到你,陆娘子觉得如何?”
陆菀抬眼,露出几分喜色,又很快黯淡,犹豫着,“我与他原是陛下赐婚……”
“无妨,我自有办法,更何况——”
他拉长了声,“陛下如今,也可称一声先帝了。”
圣人死了?
陆菀连忙垂下眼,遮住眸中震惊神色,如此看来,洛京怕是马上就要大乱起来了,阿娘绝不能久留。
“那您又是为何要帮我?”
她深知此时不能一口答应,只怕惹了老狐狸疑心,就犹豫问道。
“大约是见不得故人之后落难?”裴蔺似笑非笑,“陆娘子只需回应,可亦或是不可。”
说的好像之前对自己下过杀手的不是他一般。
陆菀装出一副感激神情点了点头,又嗫喏着追问,“您就不担心我把那些内情泄露出去吗?”
“便是说出去,你可有人证物证?”
见她摇头,他又补了一刀,“更何况,谢瑜本就知晓。”
陆菀勉qiáng笑笑,又恢复成落寞绝望的神情。
如此情态,看在裴蔺眼中,就仿佛时光逆转,他终于得以弥补自己的遗憾一般。
恍惚二十余年,故人魂魄从不曾入梦,手上溅上的鲜血却是犹自温热,而当年为虎作伥之人都已被他连续送去与那人为伴。
如今洛京的情形则是他苦心孤诣近半生的最后一局。
裴蔺看着似是极为伤心的小娘子,就露出个带些自嘲意味的笑来。
谁能想到,在他即将迈入终局之时,还能以这种可笑手段假作弥补当年旧憾。
陆菀被抓得突然,被放的也很突然。
被那文士模样的人送回了她的牛车上,陆菀一上车就看见了还处于昏迷状态的陆萧。
“阿兄,阿兄!”她拍着陆萧的脸,就从牛车的一角摸出个水囊来,往他脸上一浇。
随即又照样画葫芦,往阿妙脸上一浇,又开始拍打摇晃他们二人。
“嘶,阿菀……”陆萧先悠悠醒转,捂着后颈,可他一睁眼就看见陆菀的模样,就吓得骤然往后仰倒。
“阿菀,你的脸怎么了?”
陆萧的神情太过震惊,陆菀摸了摸脸颊,就发现有些凸凹不平的肿块,可她这会也没有镜子,只能猜测大约是有些过敏了。
毕竟她在后世就是敏感体质,会对某些物质过敏,难不成是方才脸贴到了地上,沾了什么过敏源。
陆萧缓过了神,仔细捧着她的脸看了看,叹息道。
“你是不是又碰了什么cháo湿暗室里的脏东西,从小便是如此,还不长记性,你看看这半边脸的红疹。”
他摸出帕子沾了水,轻轻擦拭着,“日后可得小心些,要不然让谢郎君看见你这模样,非得吓一大跳不可。”
陆菀鼻间有些酸,不想解释她跟谢瑜之间出了问题,就闷闷道,“左右阿兄又不嫌弃我。”
给她擦净了脸,陆萧才疑惑道,“方才抓我们的是何人,怎么又轻易地放了我们?”
陆菀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事情委实太过复杂。
更何况,她也不知晓裴蔺费心布置了这么一出,到底为何。
总不能折腾这许久,就是为了把她跟谢瑜分开吧。
这时陆萧眼神随意一瞥,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磨破的地方,当即就恼火了起来。
“这是谁gān的?!”
他急得不行,可打包的行李中,药粉等物都在周夫人那辆车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陆菀的手腕,浸湿了帕子,给她擦掉伤口上沾染的脏东西和淡红的血水。
扶着她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到底是谁抓了我们?你手上的伤口是不是他们做的?”
陆萧眼都红了,脸色变得愠怒,似乎只要陆菀说出个名字,他便要去跟那人拚命。
这是真的心疼她的人。
陆菀也不想再全瞒着他了,毕竟到了庄子上,自己还得劝说他们尽快离京。
她垂着脸,半真半假地说着,“他们原本是想抓了我去威胁谢瑜,可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生死,他们讨了个没趣,就把我放了。”
眼瞧着陆萧额角青筋直跳,竟是丝毫不怀疑她所说的话,陆菀就半遮半掩地说了科举弊案和方才谢瑜选人之事。
最后还加了两句,“裴蔺所言未必是真。他还许诺说了会暗中派人送我们离开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