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室内静寂无声,他忽而想到了梦中情景的后续。

  宫城已破,扶风夫人生下的,却是一个死胎,是一个成型的小郎君。

  他接过郁清最后的血脉、那个早就没气的婴孩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凝住。

  仿佛是天要亡他。

  在他狠下心肠,应挚友所请亲手杀他,得了新君信任时,郁清竟是连最后一丝血脉都不曾留下。

  便是他费尽心机,蛰伏二十余年颠覆了这江山又有何用。

  裴蔺闭紧了眼,眼角有什么晶莹一闪而过,没入花白的鬓角再不得见。

  这些年,他反反覆覆地质问自己,便是杀尽了那些投靠新君的反贼又有何用?

  混混沌沌中,他仿佛又看见穿戴整齐的郁清端坐在正殿帝座上,温文尔雅的青年唇边含笑。

  口出惊人之言,“你亲手杀了我,将首级献与新君。”

  “好好活下去,莫要再念着旧事。若是我的儿女也能逃过一劫,便教他隐姓埋名,再不要卷入这朝堂风云间了。”

  可他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就与他一道死在了二十余年前。

  裴蔺抬手捂住了眼,急促地喘气,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

  如今,篡位之人的嫡系血脉只剩最后一人,他想到了逃亡离京的周怀璋。

  月色如霜,如斯迫人心寒。

  才过了中秋不久,陆菀便听说了京中越宁王bào毙的消息。

  京中将此事瞒得死死的,并不曾传扬开,周怀璋传信来,只道是岭南之事危在旦夕。

  这事自然是在谢瑜处听说的。

  她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岂不是很快便能回转洛京?”

  不知为何,陆菀隐隐有一种预感,若是她想回去,契机便在洛京。

  便如她原本出现在洛京一般。

  “如此,后续的几礼便能继续了。”

  谢瑜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又替她拂过了额边的碎发,说起了婚事六礼,毫不掩饰想娶她之意。

  陆菀瞥了他一眼,牵了牵唇角,未曾开口。

  谁知道他的好感度在婚前能不能涨够100。

  她将手中的话本随手搁到了桌上,抬眼认真望着他,“瑜郎,若有一日,我不见了,你会如何?”

  第82章生变

  陆菀一目不错地望着谢瑜,等着他的回答,衣袖下的细白手指都收紧了去。

  “阿菀又如何会消失不见?”

  谢瑜略一挑眉,闲闲笑答,“阿菀若是不见,定是又生了我的气,如此,我便亲自负荆请罪,将你再请回便是。”

  她颤着眼睫追问,“若是真就寻不见呢?”

  郎君垂着眸子,陆菀便不曾看见他眼底盈满的偏执与愠色。

  他温和道,“不过是上穷碧落,下至huáng泉,阿菀难不成会藏身到海外的仙山上?”

  仙山倒不至于,只是谢瑜确实寻不到她而已。

  陆菀扯了扯唇角,勉qiáng笑道,“我与你玩笑的,瑜郎不必当真。”

  默了片刻,谢瑜将她拢进怀里,低下头,薄唇贴着她玉白圆润的耳垂辗转摩挲,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郎君的声线低醇悦耳,像是要与她立下誓言一般。

  “我总会寻到你的。”

  此时堂中有风拂过,胡乱翻过了桌案上搁置的话本纸页,哗哗作响。

  她只当自己说了个玩笑话,却没想到自己不过试探一番,谢瑜竟好似当了真,甚至将谢九都派去她的身边。

  任凭她如何劝说,他都只淡淡一句。

  “正值多事之秋,谢九机敏,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放下心。”

  别看谢瑜平日里对着她极好说话,偏偏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甚至都让陆菀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晓了什么。

  可转念一想,他便是再如何的颖悟绝人,还能猜着自己是后世穿来的不成?

  陆菀抱着小白,望了望门外一左一右,站得笔直仿若门神一般的谢九和谢十,也是有些无奈。

  守着她有何用,小白还不是被她抱在怀里了。

  “这是怎么把谢九也派来了?”

  施窈再来寻她的时候,便有些讶异。

  她那位表兄,手下最亲近得力的,也就是谢觉与谢九了,如今谢觉留在了洛京,谢九竟是又被派来陆菀这,他还要不要处理此间之事了。

  谢九见着施窈,就想到了夜夜借酒消愁的徐凛,忍不住叹了口气。

  才要开口请安,却被她冷淡打断,“若你是想与我提起徐郎君之事,大可不必。”

  谢九噎了一下,只得讪讪道,“我不过是想与娘子行礼,并未打算提起徐郎君。”

  他与徐凛jiāo好,在施窈面前是素来有几分敬重的。

  陆菀瞧着他们两人僵持着,施窈的面色又有些难看,就开口替他们解了围。

  “阿窈莫要在门外站着了,我新得了阳羡茶,你可要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