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这时候自己只需沉默、假装不存在便可。

  兰湖广袤,水清而澈,jīng致的画舫漂浮在湖上,倒像是走在画里一般。

  陆菀将帷帽的薄纱掀起,搭在了帽檐边,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湿润和风。

  美中不足的是方才的那尾鱼就像是开门红,再往后,哪怕坐了许久,都不曾再钓上一尾,

  周延也有些皱眉,这钓饵明明就是按照幼时记忆调配的,方才更是片刻间就钓上了一尾,怎地现下倒没了。

  他试探着把钓钩扯上来,眉梢就飞快地挑了一下。

  “如今这湖里的鱼倒像是成了jīng,单只吃了饵,竟然还能逃脱了。”

  陆菀也是惊讶,她用白皙细腻的掌心托着鱼钩看了看,见那鱼钩锋利弯曲,就觉得有些不应当。

  可等她再穿了饵料上去,再抛出去,等了片刻后,再拉上来,上面的饵料已经没了。

  却还是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这可真是幻了。”

  陆菀有些目瞪口呆,惊疑地看了看旁边水桶里被装起来的鱼。

  “难不成这湖里的鱼,也就这一尾还没有成jīng?”

  周延也是讶异,他扶着画舫的莲花头栏杆,四下望望,就扬声询问着旁边一直跟着他们的一叶小舟。

  “老丈,你这半晌,可钓上了鱼么?我观这兰湖的鱼,倒是有些灵性的。”

  那小舟上垂钓的人影动了动,站起了身,身材额外高大,嘴唇上花白的胡须颤了颤,比划出了个听不清的姿势。

  陆菀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渔翁这把年纪了,看上去竟是跟正值当年的壮实郎君身材差不多。

  “无妨,钓鱼本就是图个新鲜罢了。今日无论好歹还是钓上了一尾,也不必苛求太多了。”

  她反过来安慰周延,唇边还噙着笑。

  “这尾鱼便足以炖出一锅汤了,明日晚膳时自是人人有份的。”

  这倒也是,周延也就不计较这许多,让人把鱼竿收起,就带着陆菀进舱用些茶水点心,聊作休憩。

  湖面的小舟上,看见他们进了去,渔翁模样的人就比了个手势。

  在湖水下,憋着气的青年男子这才露出个湿淋淋的脑袋。

  他趴在舟边,压低声质疑道,“郎君可是jiāo待了,务必要让他们出游过得不慡快,我就把那鱼饵都摘掉了,怎地你还教我放过了那第一尾鱼。”

  那花白胡须的渔翁,实则是代号谢九的谢家部曲。

  谢九捋了捋贴上的假胡须,眼露jīng光,笑容里满是得意。

  “那又何妨,今晚就叫人把那尾鱼连夜送洛京去,他们钓得又如何,钓得便能吃得吗?”

  水里的谢十瞪大了眼,他愣了下,才讷讷夸赞道。

  “你可真像是徐郎君带出来的,把他的无耻学了个十足十。”

  谢九眯了眯眼,笑了下,一船蒿就把谢十打回了水里,就划着小舟去追那画舫了。

  画舫外的人克制着,jiāo谈时声音压得极低,舱内的两人俱是无从知晓。

  于是,等第二日早上起后,陆菀带着阿妙去看那园子水池里养的鱼时,就怎么也寻不到昨日钓上来那尾。

  我的鱼呢?

  我那么大条鱼,哪去了?

  陆菀半提着月白纱的裙摆,沿着木质的小桥来回游走数遭,就是没看见那尾鱼的踪迹。

  黑乎乎的一条,跟池子里的锦鲤外观大小上差距那么多,怎么会找不到。

  这南方的园林多是小巧jīng致,这池子不大,深不及膝,养的锦鲤也多是不足一尺,按理说不应该寻不到昨日那尾。

  “咦,婢子明明是亲眼看着那尾鱼被倒进了这个池子里的。”

  阿妙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揉了揉眼,寻了半天,甚至想亲自下水去摸摸看看。

  “算了算了,”陆菀伸手拦住了蠢蠢欲动的婢女。

  她也觉得离奇,但想想这园中的水也是活水,说不定就是撞开了源头的纱网,逃了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这兰湖的鱼,当真成jīng了不成。

  她摇了摇头,微微咬着牙,“去叫人到街市上现买尾新鲜的,我还不信了,今日还能短了盏鱼汤喝。”

  …………

  这些时日,谢瑜书房的烛火都是临近天明时才灭了去。

  守门的谢觉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亲眼看着郎君越发的沉默寡言,就恨不得让郎君立刻不管不顾地离京南下,去寻那陆娘子说清楚得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今日也不例外。

  等入了夜,他守在门外,望着窗边影影绰绰的清瘦人影,就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恰好在这时,有人放轻了脚步,走到谢觉身边,附耳禀告道。

  “南边来信了。”

  谢觉眼神一亮,继而又露出些苦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