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这兰湖碧波一望无际,仔细数数,湖上也还是有不少舟楫的。
周延领着她往湖边码头去,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躬着身,口中客气话一套套的,把他们领到了事先定好的画舫上。
这艘画舫虽是不大,但是陈设极jīng致,舱内摆了黑漆壶门镂空的宴会桌,另一侧的酸枝木香几上摆了只甜白瓷的花瓶,正供着时令花枝。
才一上去,陆菀便看见了船头架好的鱼竿,旁边还摆了只罩着绣花嵌珠玉璎珞罩衣的矮圆凳。
她疑惑地看了看周延,对方就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我听阿菱说,你这一路上没少钓鱼,竟是一尾也没钓上来,应该是与饵料有关。”
他上前把一旁木盒里的团状饵料穿到了钓钩上,举杆一抛,回头笑道。
“这是画舫上专为游人特制的饵料,用来钓鱼,十有八中。”
“这画舫倒是贴心。若是能钓上几尾,我回去便可煲些汤与阿娘喝,到时也给世子送上一盅。”
陆菀也来了兴致,她笑着收敛了裙裾,坐到了华丽的矮圆凳上,很有些期待能钓上几尾鱼。
虽说街市上每每有活鱼可买,但自己亲自钓的,总是有些不同的。
周延见她允诺要赠自己一份,也是来了兴致。
他随手拎了个圆凳,坐到了陆菀身侧,随意说些自己幼时的见闻。
“兴南郡多江流,我还未去洛京时,我阿娘便喜好换了便装,带我去江上泛舟,我们甚至常混迹到渔民船附近,旁观他们下网打渔……”
没看出来啊,陆菀不由得多看了周延一眼,他小时候的生活还挺丰富多彩的。
周延唇边带笑,说起他的阿娘,那样俊美灼目的少年郎,连神色更柔和了几分。
“我阿娘是极有趣的,她不喜王府内拘束,便总是带我溜出去。每每阿耶得知,又知劝不住我阿娘,便会刻意在她回来时,在她的寝居内长吁短叹。”
“每当这时,我阿娘就会让人整治一大桌吃食,美其名曰,要塞住我阿耶的口,让他再也叹不出来气。”
“信王妃当真是个妙人。”陆菀也笑了起来。
周延想到年幼时的场景,视线远远地落到了天际,语气飘忽了些。
“我也是如此觉得,我鲜少见如我阿娘一般潇洒自在的人。”
陆菀侧过脸来看他,见到周延脸上如日光般灼目的笑意渐渐黯淡消失,就想到了原书里的剧情。
他的阿娘应当是在他还年幼时便病逝了。
后来信王续娶,继室的手段高明,将性格懦弱、耳根子软的信王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地亲自将自己嫡出的世子送去了洛京作为质子。
甫经大变又离故乡,那个灵慧慡朗的小小少年,性格就开始变得倨傲别扭。
索性整日里跟一群宗室子打马游猎,蹴鞠捶丸,虽也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年少恣意得紧。
只是他心里的所思所想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她正想着,哗啦的扑腾水声响起,钓杆登时就一颤一颤的,顺着鱼线便是一圈圈的涟漪,明显是有鱼上钩了!
陆菀顾不得多想,连忙抬手欲提起钓竿。
可这钓上的应当是条大鱼。
她力道不够,钓竿都艰难地弯成了月牙,也没有提上来。
看上去,倒像是钓竿先要被折断了一般。
她微微蹙眉,这时钓竿上就多了一双手,有力地握住钓竿,轻轻松松地将那条鱼甩了上来。
陆菀顿了顿,抬眼一笑,“多谢世子了。”
周延面上的神色,与方才又不同了。
他只觉得手上触碰到陆菀的皮肤,都开始灼热发烫,就脸颊微红地转过了头,扬声唤了画舫上的随从来收拾了这尾鱼。
却被陆菀及时拦住了。
“世子,等我们回去已经有些晚了,这鱼不如就养起来,明日再做也更新鲜些。”
周延点了点头,没什么意见。
他不过就是随便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这尾鱼如何,他其实并不关心。
重新替陆菀上了饵料,周延又坐了回去。
他绞尽脑汁地想说些什么,譬如说说他们从前之事,许是能勾起些美好的回忆来。
可仔细想想,以前的陆菀在他眼中就是个甩不脱的麻烦,偶尔一回头,就能看见她跟着自己后面,又哪里多留意了,更别提有什么回忆了。
不由得就十分懊恼,甚至想回到过去,拿马球杆狠狠地甩自己一顿。
他想得专注,陆菀就静静地望着湖面,也不愿打扰。
此时有丝丝凉风拂动裙角,带着湖上的水汽,在这微热的天气里很是舒慡。
她chuī着风,心下判断着:觉得周延大约是提起了去世的信王妃,就有些伤感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