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和药味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陆菀一进屋,就看见周夫人正半坐在chuáng榻上,斜倚着软枕,却是在凝神细听屋外陆远与谢瑜的谈话。
“阿娘,”陆菀暂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您现在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周夫人掀了掀唇,“我无事,是你阿耶太过大惊小怪,一见我捂着肚子,就把医师叫来了。”
陆菀故作俏皮的一笑,安抚着她,“您放心,阿兄一定无事的。他那个人又怎可能作弊,一定只是因为受了牵连,被抓进去审问罢了。”
“等此案了结,想来阿兄就会被放出来了。”
“我又怎会不知这个理。”
周夫人直了直腰,勉qiáng想坐得高些,陆菀就连忙上前帮她挪了挪靠枕,又替她仔细掖了被角。
“只是牢狱那种地方,你阿兄哪里待得惯?他身子骨不算qiáng健,又刚考了会试不久,还未缓过来,就又要受苦。”
她的眉头紧锁,口中叹气,“又怎么可能不担忧。”
可面对着陆菀,周夫人的语气又和气了些,拍拍她的手,反过来安抚着她。
“你也别太担忧了,万事还有你阿耶和我,你安心等着你阿兄出来便是。”
这是即便是自己担忧,也要先安抚好别的儿女。
陆菀心下一暖,只能点了点头,轻应了声。
可她自己心里却是不以为然,阿兄如今身陷囹圄,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忧。
又过了会儿,陆远在屋内高声喊她,“阿菀,阿菀?”
闻言,周夫人就推了推她的背。
陆菀估计是谢瑜要告辞了,就连忙出来,果然就听见阿耶说,“询安要回去了,你去送送他。”
她正有事想跟谢瑜说呢,就点了点头,然后引着他出去。
只是心里存了事,就难免怏怏不乐,也没什么心思看他。
心里却抑制不住地在琢磨着,怎么开口让他能照顾下阿兄呢。
直接开口,若是他不分管此事,或是没法答应,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他了。
“阿菀,”谢瑜温声唤了她一声,“想来此等大事,圣人是会让大理寺协助办理的。”
陆菀眼神微微亮起,望着他,身子不自觉地往他的方向倾了倾,竖起了耳朵。
“若是在能力范围内,我会让下面人多照料你阿兄一些。”
可要是圣人没打算让大理寺插手呢,陆菀心系陆萧,难免思维发散了些。
可话没出口,就被谢瑜安排的服帖,“若是大理寺不曾插手,我与刑部尚书也有些jiāo情,与他说说,想来也能有几分面子情。”
陆菀垂下长睫,很是惊喜,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习惯了自己一人想法子,却很少求别人如何。
但谢瑜若是能照料下阿兄,那可真是太好了。
“玉郎,我……”她难得嗫喏着,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谢瑜见状,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他轻轻拉住陆菀的手,语气更加的温和。
“若是将来你嫁予我,那陆三郎便也是我的亲眷,我又怎会视之不理。”
这话却让陆菀更加心虚,她目光只敢落在他如玉雕就的下颌上,“那便多谢你了。”
谢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避而不答,可他已经织好了网,又如何会让看中许久的猎物轻易逃脱。
不过是时辰未到罢了。
他面无异色,只当是没看出来,笑了笑,就神色如常地离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陆菀眼神复杂,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谢瑜很好,为人更是慰贴,明明知晓她出来送他,就是想替阿兄谋些好处,却自己主动先开口揽在身上。
若是他不心心念念地想娶自己便好了。
这样她的愧疚也能少几分,陆菀又是叹了口气。
科举一事,本就关乎朝廷国本,更是天下间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出路,所以科举舞弊之事一出,天子震怒,百官惶恐。
更何况,自从痛心疾首的学子敲响了直达天听的登闻鼓,言辞激烈地痛陈有人千金买题之后,这洛京城的街谈巷议就从不曾停过。
“听闻主持会试的林侍郎,被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厉声呵斥,落得个好生没面儿!”
街边茶楼里,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幸灾乐祸地嚷嚷着,语气得意地说着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状似深沉的文士也在与友人沉吟道,“他主持的会试反倒泄了题,不是他所为,又是何人?”
他的友人皱了皱眉不太赞同,“话不能这么说,林侍郎又不是第一次主持会试,林氏一族又总是自恃清贵,哪能斗胆贩这试题来谋些小利?”
茶楼二层的一处竹帘里,简装淡妆的陆菀听着下面散客的议论纷纷,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