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因为事务繁冗,更是怕她醒来时,见到自己会露出惊慌的神情。
她在梦中似是怕极了自己。
毕竟自己此回的手段太过血腥,竟是当着她的面斩杀一人。
谢瑜慢慢收起唇边得知陆菀醒来的笑意,眸色变得深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一瞬,便又恢复成素日的温和模样。
他一向冷心冷情,如今有了挂碍,倒像是有了软肋。
担忧她不喜,怕她伤心,更不想让她如其他人一般畏惧自己。
他抿直了唇角,也不知是何时,比起费尽心思地得到她,更想让陆菀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留在他身旁。
进了内室,一眼便见着倚坐在chuáng榻的女郎,乌发垂肩,腮上泛着睡足了的粉晕,娇娇俏俏的,正一目不错地望着他。
“外间可是落雨了?”陆菀望着他,开口问道。
谢瑜不意她会先问起这般小事,便走到她榻前落座,语气温和,没有一丝不耐。
“午后便落了雨,只晚间歇了半晌,我来时,见得路上的水迹还未gān。”
“阿菀如何问起这些?”
他拉住陆菀的手,又往她额上探去,想试试热度。
陆菀忍不住笑,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瑜郎身上,可是带了不少雨水的cháo意。”
谢瑜垂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才发觉自己来得匆忙,青色衣袍下摆有圈浅浅的湿痕。
“连雨水打湿了衣衫也不曾发觉,又在外间站了半晌,瑜郎说说,你方才在琢磨什么?”
她眨着眼,故作天真的模样,却是藉着袖袍的遮掩在轻挠他的手心。
虽是不知他在想什么,陆菀却直觉与自己相关,忍不住想逗逗他。
谢瑜握住了在自己掌心作乱的根源,gān燥温热的手指与之细细摩挲着,忽而不经意地问道。
“这两日阿菀可是做了什么梦?”
陆菀一怔,就听见他语气平和道,“我陪着你时,便做了一梦,梦见你惧怕我,让我不要靠近你。”
他说的平静,可袖袍里的另一只手却渐渐收紧发白。
还有这事?
她蹙着眉回忆,可这两日睡得昏沉,这会儿都不觉得如何清醒,哪里会记得做过什么梦。
谢瑜也没有追问,抬起她的手,仔细将包裹住手心伤痕的布条又系牢了些。
语气低低的,“手心可还疼?”
陆菀这才注意到,自己被瓷片划伤的手上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她眸中一亮,刻意笑着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语气笃定。
“我猜,这一定是瑜郎给我包扎的。”
她记得谢瑜最是喜欢系蝴蝶结。
送她的物件上总是有他亲手打上的结,前些时日去他那消磨时间,也总能看见各式的卷轴上都打了同样的结。
也不知他从哪学来的,难不成是跟自己学的,她翘起唇角。
谢瑜也想起那些,别过了眼没有回答,玉白的耳尖却微微发红。
却也情知她是在转移话题。
手心被划了那么深的伤口,定是她紧紧攥着什么锐利之物才会造成,罪魁祸首,除了沈池不作第二人想。
被掳走的两日,她一定受尽了苦楚。
谢瑜眸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沈池虽是脱逃,我却已经将他手下之人尽数除去,想来很快便能抓住他。届时,便会与他算算这些时日的总账。”
这是要替她出气的意思。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他今日又反常地不曾靠近。
陆菀抿了下唇,挪到他身边,主动地揽住他。
还以为他是心疼自己手上的伤口,自责懊恼,便轻声安慰他。
“不过是手心被碎瓷片划伤,不碍事的。”
谢瑜没有立即接住她,反而是迟了会,才回抱住她,力度之大,几乎要将这些时日的担忧不安尽数捻织成绳,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轻叹了一声,“阿菀……”
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意,原来谢瑜这般的人也会后怕,陆菀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眼中水光一闪,偷偷地笑了笑。
她醒来好一会了,只有此时窝在他怀里,才真的彻底心安下来,像是疲惫行人终于放下了背上的包袱。
也清楚地意识到,那些任人宰割的提心吊胆与紧张惊慌,确实都已经过去了。
毕竟有谢瑜在呢。
有他在,定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欺rǔ她。
二人都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阵。
屋外似乎起了风,树枝的影在窗上一下下敲打,和着欲语还休的韵律。
埋在熟悉的怀抱里,陆菀等不到谢瑜开口,便琢磨着,难不成他是还在计较那什么梦境?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主意,她蓦地轻咦了声。
谢瑜垂眼看她,见她耳边微微发红,心尖一软,眸色更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