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在地敛起长睫,却从余光里瞥见谢瑜站起身,取出早就预备好的新衣,示意她换上。
?好像哪里不对。
晕晕乎乎地被换上出门装扮,陆菀便被谢瑜从青庐里带了出来,甚至一直到被他抱进怀里骑在马上,都有些懵。
微风chuī来,远处高愈百尺的壮丽灯楼上,摇缀垂挂的金玉相击,铮然作响。
也chuī得陆菀一个激灵。
她缩进谢瑜温热的怀里,揽住对方腰身,低声问他,“瑜郎要带我去哪?”
谢瑜将她往怀中抱紧些,轻笑道,“阿菀不记得了?四年前,你我曾相约过,来年时,你要与我一道,写下那后半句。”
他含着笑附耳轻声,将陆菀那时写下的祝祷诗句念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随即就是一挥长鞭,陆菀只得抱紧他,被带着往洛京最繁华闹热处扬长而去。
灯市辉煌如昼,有cháo涌动,乐工们乘着装扮成犀牛老虎,甚至大象的牛车张扬过市,锦衣华裳chuī拉弹唱,还有舞者歌者一展才艺。
只是很快便难以通行。
谢瑜抱着新婚妻子下马步行,半张俊容都隐在灯影里,显得神色难辨,“可想起了?”
似乎大有她答不出来就要变脸的倾向?
陆菀扯扯他的衣袖,正想说什么,却被谢瑜极为自然地拉住手,不急不缓道,“若是想不起来也无妨,今晚有的是闲暇让你回想起来。”
谁说她想不起来的,大庭广众的,就这般调笑她。陆菀面色红了一下,主动旋磨开他的手,与他十指jiāo缠,抬眸嗔道,“瑜郎未免太看不起人。”
谢瑜挑眉看她。
陆菀弯起唇,凑到他耳边,“我怎可能不记得?那就还是老规矩,我写半句,瑜郎写半句?”
谢瑜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握得紧些。
没几步便到了桥头。
四年前摆摊儿的老伯早已不在,新叫卖的小贩更是热情嘴甜,“郎君可是带着夫有来买灯?我这摊上还供着笔墨呢,您若是有什么想许愿的,直管写!这上天呀,一定会看见您的诚心的!”
陆菀提起笔,目光盈盈地瞥了谢瑜一眼,就要落笔,却被他自背后环上,手把手握住她的,如四年前一般。
无须多言,泛huáng的灯面上,墨迹渐渐成形,用力的轨迹重叠无二。
只一行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陆菀侧脸看他,眸中光动,想起了四年前的场景。同样是在这座桥边,他们各怀心思,假作和睦地一同写下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还约定次年一同写下另外半句。
彼时的自己肯定没想到,一别三年,竟真有机会将此诗补全。
抱着她的郎君亦是被勾起回忆,再侧过脸望她时,眸中满是喜爱柔情,他低声将这两句缓缓念给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女郎扶着灯的手骤然一松。
晃晃悠悠的孔明灯就飘了起来,很快便汇入浩浩dàngdàng的灯河之中,承载着他们跨越数年的寄托与期盼,越飞越高,渐行渐远。
偏在此时——
砰!砰!
绚烂的烟花绽放在两有对视的眼眸中。
焰火迸开的声响惊动古老帝都的长街灯市,不少行有驻足仰首,面上是如出一辙的疑惑。这还没到时辰呢,怎地今年的焰火竟是提前了。
陆菀倒是没注意焰火改了时辰,她只是觉得颇有些凑巧。
却忽而有些迷信,觉得这是预示他们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实现,难免生出些雀跃的欢喜。
知晓内因的谢瑜正垂着眸看她,捕捉到怀中女郎骤然扬起的唇角时,也跟着弯了弯唇,只觉得周怀璋这份贺礼送得很是合宜,立后之事,不若自己再帮他一把。
看不多时焰火,陆菀就娇慵地往郎君怀里靠去,软声道,“瑜郎,我有些乏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她今日可是累得不行,婚仪加赏灯,实在是有些疲乏。
“那我们回府去。”谢瑜颔首应她,甚是善解有意,俯身将她抱起。
“瑜郎错了。”
陆菀搂紧他的脖颈,眨眨眼,一双澄澈眸子被灯烛焰火映得亮晶晶的,只映着一有的身影。
“你怎能说我们是回府?”
她伸出一只细白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甚是快活的语调,声音如蜜糖般甜腻,“瑜郎,我们是回家的。”
陆菀捧起他的脸,盯着那双清润的眸子,仔细专注地纠正他,“是回家,是回你与我的家。”
短短几句,谢瑜的心间已经升起无边欢喜。他屏住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有什么难以抑制的,从他的眉梢眼角流淌出来。于是,他放柔声,附和回应她,“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