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郎君,”谢觉小心翼翼地说道,“徐郎君在书房门口候着您许久了。”

  其实不用他说,谢瑜转过回廊时,便见着那道清瘦单薄人影伫立在庭中,颇为寂寥。

  那双往日时常含情带笑的桃花眼里也静了许多。

  见着了他,徐凛只扯了扯唇,露出个笑模样。

  “询安,你回来了。”

  谢瑜那张清俊如玉的面容上神情淡淡,“伤可好些了?”

  简单的一句问候,徐凛却自觉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只苦笑答道。

  “过几日我便会搬离谢府。”

  他在提早取字后,便在谢府外置办了屋舍,倒也不是无处去。

  谢瑜眉心皱了一下,他掀起眼帘,细细打量眼前之人,难免生出几分不悦。

  说起来,徐凛明年才及冠,与周延年岁相仿,却已是跟在他身边做了几年事,很是老成。

  若非是此次自作主张,自己也不至于留不得他。

  身后的谢觉和谢九都屏住了气,尤其是谢九,更是攥紧了拳,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他心道,幸好郎君虽是不会再将徐郎君视为心腹,却也不曾赶尽杀绝。

  如此打了个照面,徐凛先支不住,便想要自行离去。

  静静地望着荫然高树下,那人因着重伤、过分嶙峋的背影,谢瑜忽而想到了替自己去陪伴阿菀南下的施窈。

  同样是瘦得露骨,伶仃消薄。

  他难得有了几分好心,语气平和地开了口。

  “阿窈跟着陆家人去了兴南,他们自水上走,想来会在松溪停歇几日。”

  松溪——谢家三郎谢琅任上所在。

  是那位曾写信求娶施窈的三表兄谢琅。

  闻言,徐凛低头一笑,语气极为轻快,“那不是很好么。”

  他脚下不停,走得远了,却还能让人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似是极欢喜的。

  至于面上是否是欢喜的,就无人知晓了。

  左右这话已经是带到了。

  谢瑜垂眸,视线便落到了庭树根处,青砖搭成的六边树xué上。

  至于徐凛肯不肯迈出那一步,便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见着徐凛如行尸走肉般离去,他的心里骤然多了个念头——还是他的阿菀好。

  她是鲜活的,让他挪不开眼。

  不自觉地想到那夜主动拥吻他的娇软女郎,青年郎君的唇角止不住地扬起。

  只是此时着实不是沉湎于儿女私情之时。

  谢瑜缓缓负手,身姿挺直地往书房而去,细细密密地将缠绵心思自南方收回。

  待到进门,他已是恢复成清冷疏离的昔日做派。

  提笔写下了言辞客气、登门求见的拜帖,他垂眼观着纸面上墨迹gān涸,淡声吩咐了身边人一句。

  “将此拜帖送去裴侍中府上,便说,谢府谢瑜,欲求见裴侍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宋朝就有了牙膏牙刷,是用茯苓等药材煮的牙膏。没有牙膏时,也有过用盐刷牙漱口的。

  第67章望月

  “是谢瑜送来的?”

  裴府内,棋盘边,铜制香炉内正焚着酒制柏子香。

  几许白烟袅袅,雅淡微甜。

  棋盘上的棋子三三两两,圆润光滑,一看便是常年摩挲把玩出的细腻光泽。

  裴蔺闲闲地捡起盘上的棋子,一颗颗丢入盒中,声响清脆。

  被掉落的棋子擦过的浅色木盒边缘,则是有些陈年的褐色痕迹,斑斑点点,格外突兀。

  倒像是陈年血迹一般。

  jīng神矍铄的中年郎君伸手抖开了那页拜帖,便见着方谨逸美的字迹。

  手下不禁顿了顿,这可是先帝曾多次赞不绝口的字迹,如今得来的倒轻易。

  “郎主可要回帖?”侧立的童子乖巧问道。

  若是回帖,那便是答允了。

  “他这般有诚意,来而不往,岂不是有些失礼。”

  裴蔺半勾着唇,似笑非笑,让人取来了笔墨。

  明面上,谢瑜应当还在回京的路上,可他竟是写了拜帖递上门来,简直是亲手将把柄递给了自己。

  似是丝毫不曾考虑到,若是自己将这拜帖送给了越宁王,会招致些什么后果。

  既然谢瑜如此诚心,也只有自己亲笔回上一帖,他才当真肯来了。

  裴蔺眯着眼,猜测谢瑜的来意。

  这人不曾自称官位,只道是谢府谢瑜求见,显然是想仗着父辈的旧情来往了。

  裴蔺凝视着砚台上渐渐淌出的墨色,有些失神,而磨墨的童子早已见怪不怪。

  只手下小心着,尽量不去触碰到那套棋具,免得被郎主呵斥责罚。

  裴府的回帖很快便被递到了谢瑜的桌案。

  躬身递帖的谢觉面露踌躇,“郎君,您当真要去见裴侍中?”

  难得见谢觉这般犹豫纠结的神情,谢瑜的视线便在他面容上停驻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