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艰难地腾挪、转过身去,废了极大的气力,才与抱住她的人正面相对。
果然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俊秀面容。
她的视线从他额间许多擦破的细小伤口,湿哒哒凝着水珠的长睫,高挺秀致的鼻梁,一直落到了苍白发青的唇瓣上。
这颜色……似乎不太对……
陆菀伸手触碰了一下,被江水泡得白皱的指尖轻轻地擦过了昏迷郎君的凉薄唇瓣。
她又抚上了他的额心,试了试谢瑜额间的温度,再对比了自己的,就不由得蹙眉,果然是有些发烫。
他的风寒本就未曾好,这般泡了水,只怕是雪上加霜。
陆菀眼中一热,眨了眨眼,便想起身看看他如今状况与四周的情况,用力想试了试挪开他的手臂,却发现自己当真是被他锢得极紧。
百般无奈之下,她抽出了手,揽住谢瑜的脖颈上前,试探性地俯在他的耳边低语。
“玉郎,你先放开我可好,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反应。
陆菀也不死心,gān脆贴在他耳边,涩着声,一遍遍重复地唤他。
也不知是说到了第几遍,那人总算是若有所觉,她只觉得腰间骤然一松,便马上得以脱身出来。
可当她再俯身细看谢瑜面容时,却发现他竟还是闭着眼,没有什么变化。
难不成他是在昏迷中听见了自己央求,才会无意识地放开了自己。
陆菀心绪有些复杂,但此时救命要紧。
她开始仔细检察起谢瑜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落水后溺水往往还不是最致命的,似淮江这般大cháo,若是水体中裹挟了什么尖锐之物,被冲撞上了,感染发炎,那才是真的致命。
她打量着谢瑜,见他除了衣衫凌乱湿漉,倒也没什么问题,才略略松口气。
便站起身来查看他们栖身的这个洞xué。
虽有些昏暗,但还算gān净。
地面倒也勉qiáng算上平整,四周有些落叶碎石,洞顶似乎还在滴水,洞内cháo气袭人,气味也有些湿黏。
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洞xué,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停留的痕迹,陆菀略略放下心来。
从地面上的拖行痕迹看,应当是有人救了她和谢瑜才是。
不对,陆菀眉心微跳,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只几步便赶回了谢瑜身边,蹲下身,将手撑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把他翻转过去。
若是谢瑜身上果真没伤,他为何还不醒,便是他将自己护在怀里,也不该比自己这般不熟识水性之人醒得更晚。
她有些吃力地将谢瑜侧翻过身去,果然就看见他背后衣料洇红了一片,连地上的泥土都染上了深色。
分明是洞中的空气太过浑浊,她才没有发觉这浓重的血腥气。
陆菀有些手抖,她沾了沾谢瑜的伤口,指尖便被温热的血染得透红。
方才她触碰到的唇是冷的,可这汩汩流出的血却是温热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了指尖娇嫩的肌肤,肆nüè无度地沿着直抵心脏的血脉,一直烧灼到了她的心底。
一时之间,她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若不是为了救自己,谢瑜根本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两个刺客最后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若是不管自己,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水里救了自己。
只是不知他是在水中护着自己时,是被什么尖锐物件撞到,还是被那刺客刺中。
无论如何,需得尽快给他止血。
陆菀也顾不得什么了,伸手试图撕开谢瑜伤口周围的衣衫,却发觉这衣料委实过于致密。
她索性探手到了谢瑜腰间,毫不避讳地解开了他的衣带,将他上半身的衣衫尽数褪去。
洞xué内的昏暗光线中,隐约可见,女郎莹白的脸庞上泛上了些粉晕。
陆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她不过是为了救人而已,才肯转过眼去看他。
入目的便是冷白似玉的肌理上,翻卷的伤口足足有食指长,边缘整齐,一看便被利器所伤。
最糟糕的是,整个伤口的边缘发乌,还在不停淌血……
陆菀立刻就想到了刺客手中短剑上,一闪一闪的诡异暗蓝光。
她咬着唇,颤着指尖轻轻挤了挤伤口,待看见伤口新出的血俱是殷红,并无暗色,才放下些高悬的心。
照着如今的科技水平,想来便是剑上涂了毒,也只是些草乌头,箭毒木之类的,像是蛇毒,砒-霜,俱是难以使用。而箭毒木生自热带,此时自然是没有的。
若是草乌头的话,也是直到几百年后才有的jīng密技术,足以提纯出致死程度的乌头-碱。
此时最多是用了什么土法子,涂的药汁相对浓度高些。
若是像谢瑜这般未曾伤及要害,想来是不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