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离去
雷行空本来以为齐慕年纪很小，想耍小聪明避开被杀。但没想到此刻他机锋惊人，论道一流，硬是把自己给问住了。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重重一哼，算作回应。
齐慕又往前跨出一步，手指掰成三根，笑道：“第三！退一万步，就算我真是魔流，也是我师父把我带出来的。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是对是错，孰是孰非，现在是你告诉我了魔流一说，我是第一次听到，然后你就要把我杀掉。对我公平吗？”
雷行空冷冷说：“你是魔流，就该杀，这是祖训。宁可错杀一个，不可放过一千。”
齐慕再上前一步，已经站在了雷行空面前。
“雷叔叔，你说的这话，是你信奉的话吗？”齐慕丝毫不惧，目光灼灼，盯着雷行空，笑道：“你也是这么教育雷照的，是吗？我不相信！雷照为人善良风趣，能分善恶，比你强太多了！你还要向他学习呢！”
雷行空一愣，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齐慕笑道：“你信不信，就算是雷照知道我是仙流之人，也不会在乎我的身份，依旧和我是好朋友！”
雷行空低头看着齐慕，齐慕仰头看着雷行空。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人脸色越来越铁青，一个人脸色越来越从容。秦柔夷站在旁边，心里发颤，浑身气息散开，警戒着雷行空。
夜风清凉，月色如水。雷行空气势陡涨，好似苍山大海，压迫齐慕。齐慕丝毫不惧，也是直勾勾看着雷行空。他的气势凝而不发，好似剑芒汇聚一点，千斤停于一叶。
雷行空气势不断攀升，齐慕已经感觉到压力。但他问心无愧，只觉自己三点发问，全都是遵从内心，毫无自私可言，所以丝毫不退。
再过一阵，雷行空气势陡减，最后消失，面前站着的人，已经是一个毫无杀意的中年男人了。
在这一刻，齐慕真实感受到了雷行空的存在。在这之前，他从未感知到过雷行空的身形。齐慕知道，自己的论道，成功了，雷行空，已经没有了杀自己的念头。
“你说得对。”雷行空转过身去，缓缓开口：“仙流魔流，还是看人。坏人得仙流，那是魔流。好人得魔流，也是仙流。魔流之说，都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但我们不该恪守教条。如果真的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那和魔，有什么区别？”
秦柔夷顿时松了一口气，齐慕笑道：“多谢雷叔叔谅解。”
“我谅解又有什么用？”雷行空侧对着齐慕，淡然笑道：“其实我杀不杀你，都没用。因为我已经不是雷公堡家主，现在的家主是我弟，雷无桀。我本想在卸任之下，除掉魔流，为我雷公堡除掉祸患。但现在看来，做不到了。齐慕，我虽不杀你，但你要去找你师父，踪迹败露，天下奇门，群雄涿鹿，你绝对没可能活下去。”
“那就是后话了。”齐慕嘿嘿一笑：“不牢雷叔叔操心。”
“其实，你要是留在雷公山，不下山去，不会泄露踪迹，这一生都不用担心被人追杀。”雷行空沉吟道：“你也可以和雷照做一对好兄弟，这里吃穿不愁，一生无虞。”
齐慕笑道：“我师父怎么办？”
“你师父，大明山上，天下奇门，你师父应该会在。”雷行空犹豫一下，说：“我倒是可以豁出去老脸，如果玄天宗给我面子，我可以帮你把师父带回来。”
“这感情好，如果玄天宗不给面子呢？”齐慕笑着说：“我那师父可是臭脾气，从来不听别人的。”
“玄天宗只怕不是单单想要立威那么简单。”雷行空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想从你师父身上拿到魔流修炼之法。”
“那不就得了，还是要我去。”齐慕点头说：“老道士肯定也在等我，我不能让他白等。”
雷行空皱了皱眉：“你确定？如此凶险，你也要去？”
“要去。”齐慕斩钉截铁。
“何苦？”雷行空说。
“如果被抓的人是你雷叔叔，雷照也会去。”齐慕笑道：“我与师父相依为命，我是孤儿，他就是我爸。”
雷行空恍然，跟着点头：“明白了。”
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了。三个人都是陷入沉默。有过一阵，雷行空开口：“齐慕，你的魔流，是不是已经融合了气脉与雷神？”
“对，应该是。但我对仙流还不太清楚。”齐慕点点头。
“也许这就是造化。”雷行空叹了口气，跟着笑道：“你已经融合雷神奇门，但今天在台上，看到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齐慕回想一下，跟着笑道：“我以为自己不会再遭受电击了，不论是阳雷阴雷，都不能电到我。但今天看到雷叔叔你，竟然从心里生出电击感觉，这感觉躲避不开，我直接半身麻痹了都。”
“对，你知道这是什么？”雷行空笑着问。
齐慕摇摇头：“雷神奇门博大精深，我不知道。”
“这叫心力。”雷行空说：“雷神奇门，说到底是驾驭雷电。阴雷阳雷，都是有形之物。但如果化作心力，那就是无形之物。心力无孔不入，但凡一个眼神，一句话，一口气，都可使用心力，让对手心中惊恐，无法再战。”
齐慕微微一愣，忍不住问：“很多人都会心力么？”
“并非。就我所知，五脉奇门之主，都会。”雷行空说：“其他不知道。但我雷公堡里，再无其他人会心力。”
“怎么修炼？”齐慕又问。
“心力，要经过艰苦训练，非人的折磨，捶打心智精神，强大的精神力，就是心力。”雷行空说：“心力和奇门之术相辅相成，能够大大提高奇门之术的威力。只是修炼，相当不容易。我年轻时历经磨难，也是在十年前，才悟透了心力之术。”
齐慕沉思一阵，跟着问：“雷叔叔，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以为你能教我心力，看来也是没用呀。”
“心力，我告诉你就好了，要你自己揣摩。你要去找你师父，这一趟绝对凶险异常。”雷行空笑了笑：“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他的，就靠你自己磨炼感悟了。”
齐慕笑道：“多谢雷叔叔。”
“去吧。”雷行空摆摆手，说：“我的消息是准确的，在天下奇门大会之前，你师父都不会有事，你尽管放心。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你好自为之。”
“好。”齐慕转身就走，秦柔夷跟着过来。两人刚要下雷神台，雷行空声音又是飘来：“齐慕，未来的哪一天，你会和雷照为敌吗？”
齐慕健步如飞，头也不回。“绝无可能！”
雷行空回头看着齐慕走远，忍不住笑起来：“仙流，魔流，蒙尘百载，重现人间。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也好，也好，这一滩死水的奇门世界，我也早就看不下去了，也该泛起一些浪花来了。哈哈哈，有趣！”
他回头看着天上圆月，只觉月光迷人。这么长久以来，自己都是担负雷公堡任务，现在彻底卸任，难得如此轻松，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二天一早，齐慕秦柔夷收拾妥当，就和雷照告别，准备离开。雷无桀带领雷公堡年轻一代出来送行。
雷照拽住齐慕手臂，皱着眉头说：“你可真是怪，我都说了一晚上了，再等一个月，咱们一起出发去天下奇门，你现在就走，急什么？”
“你们有钱，报销飞机票，我是准备走过去的！”齐慕嘿嘿一笑，给了雷照一拳：“放心，说不定你们到了天下奇门，我已经救下了师父，和你们碰头了。到时候见。”
雷无桀拱了拱手：“齐慕，你是我雷公堡恩人，但凡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差遣。”
“小叔，你和我客气什么？”齐慕挥挥手，笑道：“走啦！”说着拉起秦柔夷的手，走出门外，忽觉不对劲，回头看了看，秦柔夷怪道：“你看什么？”
“没事儿，走了！”两人并肩朝着山下走去。
齐慕走后，雷公堡屋顶之上，露出一个草绿色身影，晃动两下，跟着就消失了。
“小叔，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么？”雷照目送齐慕远去，回头笑道：“如果齐慕有什么需求，你都会去做？”
“当然，一言既出。”雷无桀点点头。
“到时候天下奇门，如果碰到齐慕，怎么办，他要是也参加了比试，遇上我们雷公堡，我们让不让？”雷照嘿嘿一笑：“反正我是打不过，到时候遇上了，你是家主，你也下来打一打。”
雷无桀难得露出笑容：“我是家主，怎么能下场？子异，到时候遇上，你尽管出手好了。”
“我？”周子异浑身一哆嗦，强笑道：“那个什么，还是算了吧，如果遇上了，尽力而为，不过还是不要遇到的好，避免尴尬。”
众人纷纷大笑，跟着回身进房，各自去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