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若是看到伤口,怕是瞒不住。”取了鲜血,方遥又有些担忧地说。
初七摔碎一个琉璃盏,“就说被划伤了。”
方遥点了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
向亭晚抚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来,旁边还四仰八叉地躺着熟睡的初七。
向亭晚将初七搭在自己身上的长腿搬下,无奈地笑了笑,这睡姿,怎么侍寝。
“啊?你醒了?”初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辰时。”向亭晚低头看着受伤的刀口,随口回答。
初七一个激灵,“你昨夜喝多了,打翻琉璃盏划破了。”初七看着向亭晚咽了咽口水说。
“是吗?”这伤口是刀伤,向亭晚一眼便看得出。
“嗯嗯。”初七乖巧地点点开头。
“好吧,要吃早饭吗?”
“不吃了,直接回宫,要不皇上该闹我了。”初七下穿chuáng上鞋袜,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抱了抱身后的向亭晚。
届时向亭晚已经成年,比初七将近高了一头,向亭晚微微弯下腰,在初七怀里靠了靠。
“小晚儿,你要好好吃饭啊,要开心一点。”初七说。
“嗯。”
初七走了。
七天后便是除夕,这是向秦回来的第一个新年,可向秦依旧不愿见他,只是往年的一坛酒,变成了半坛。
夜里,向亭晚拿出那对红烛点上,在烛火里将那坛酒一饮而尽,随后就要起身去chuī灭那对红烛,可刹那间狂风大作,窗户房门全部被chuī开,向亭晚别过头,刚想挡脸,可又发觉那风虽大却不冷,chuī在脸上竟有些暖洋洋的,仿佛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自己的脸庞,那能把房门chuī开的狂风,却没有chuī灭那对红烛。
风chuī了一刻钟便停了,那红烛燃掉了一大截,向亭晚慌忙chuī灭那红烛,屋里陷入了黑暗。向亭晚起身关上门窗便睡了。
向秦一直没有见自己,向亭晚也曾差小厮送过信,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向秦对他的答复都是不见,后来向亭晚便放弃了,自己就在这院里等他,他什么时候想来便来。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又是一年除夕,小厮照例送来半坛桃花酒。
“十年了,你都老了。”向亭晚抱着那半坛酒看着小厮说。
“公子依旧风华正茂。”小厮说。
向亭晚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老了...”
小厮转身离去,向亭晚低头闻了闻那酒。
“这不是阿秦酿的酒。”向亭晚说。
“先前的陈酿已经喝完了,这是将军新酿的桃花酒。”小厮身形一顿,转身说道。
这不对,阿秦说过,桃花酒需用米酒来酿,可这坛酒分明是用果酒酿的,隔着酒坛便能闻到桃子的香气。
向亭晚坐回桌前,点燃了那对红烛。
那红烛只剩短短一截,再不舍得点,也有燃尽的一天,红烛会燃尽,可自己对向秦的思念却一点也没有消失。
向亭晚点燃那对红烛,在烛火里会想这些年的种种。红烛不知何时燃尽,向亭晚独坐到了黎明。
初七微红的眼睛,带着药味的葡萄酒,醒来后手上的刀伤,除夕夜带着温度的狂风,向秦早就原谅自己了,他早就来看过自己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天亮了,向亭晚站起身,含着泪喝下了那半坛酒。
“公子您要出府?”小厮看着向亭晚一脸不可思议,毕竟这位主子十三年来曾未踏出府门半步。
“备马吧。”
向亭晚骑着马直接出了城,直奔城外将军冢。
将军冢群山环绕,风景秀丽,埋葬着历代英魂。
“公子可是来祭奠先人?”守陵人在山下问。
“对。”
“是哪位将军?”
“向秦。”
守陵人点了点头,指了一处方向,向亭晚足下一点,便冲那处飞掠而去。
镇国将军向秦之墓。
死于建安十九年腊月廿四。
骁骑营凯旋那日向秦便死了。
那天夜里初七用下了药的酒迷晕自己为的是取自己的血。
向秦下辈子想让自己去找他。
除夕那夜回魂夜,他来看过自己。
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向秦,你好狠的心。
你圆了自己的夙愿却将我一个人留在这红尘等你十年!
向亭晚抱着向秦的墓碑流下两行血泪。
三天后,向亭晚踉踉跄跄地下山回府。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您去哪了?可让我们好找。”小厮看着失魂落魄的向亭晚立即上前搀扶。
“去将军冢,看了看我义父。”向亭晚嘶哑着声音说。
小厮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向亭晚说。
小厮跪在地上不说话。
“还有什么事能比把他的死讯瞒了我十年更严重呢?说罢,说了以后去领钱回家吧。”向亭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