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一片破败,依旧没有收拾,房间里全是灰尘,连个碳炉也没有,破旧的被褥cháo湿着散发着一股霉味,向亭晚自嘲一笑,若是当日听了那老道的话,自己如今也不必如此窘迫。
向亭晚放下行李,几位小厮便鱼贯而入。
烧碳炉的,打扫灰尘的,抱着崭新被褥的。
“将军说,您日后便住在这处,除了东院不可以去,其他您自便。”收拾妥当,一位小厮说着。
向亭晚点了点头,便合衣躺下,睁着眼睛看着这空dàng的房间一夜未眠,可他不知道,在窗外,本该洞房花烛夜的那人站在院里守了他一夜。
早晨,向亭晚推门出去,正碰上昨夜那小厮,抱着一酒坛前来。
“公子,您醒了,将军吩咐,您若醒了便将这半坛酒喝了。”小厮递过酒坛说道。
“大清早的为何喝酒?”向亭晚接过酒坛有些疑惑。
“奴才不知,将军只是jiāo代须得亲眼看着您喝完,公子还是尽快吧,将军还等奴才回去复命。”
向亭晚听了这话便毫不犹豫地打开酒坛,酒香四溢,这是当年自己与向秦亲手酿的桃花酒!他曾答应回京后要与自己共饮,那另外半坛,是向秦喝的吧。
向亭晚将半坛酒一饮而尽,将空坛递给了小厮。
“他在哪?”向亭晚想起昨夜应是向秦洞房花烛夜,心中一痛。
“将军在校场点兵,今日便要启程出征了。”小厮说。
“什么?!出征?”
“今早来的军报,东瀛作乱,镇守闵都的将军阵亡,骁骑营今日要前去营救。”
“我也是骁骑营的一员,我也要去。”向亭晚说着便要出府。
小厮连忙挡在向亭晚身前,“将军口谕,骁骑营军令第九条,凡骁骑营将士不得杀害妇孺。将军说...说您被除名了。”
“将军,公子将酒喝了。”校场上,那小厮将空坛递于向秦,向秦将那空坛珍重收起。
“每年除夕夜,都送一坛梅花酒给他。”向秦看着镇国将军府的方向说。
“是。”
向秦一走便是三年,每年除夕夜,府中下人便会送一坛桃花酒,向亭晚便点着那对龙凤呈祥的红烛,将一坛酒一饮而尽,而后chuī灭蜡烛,小心翼翼地收起。三年来向亭晚从未踏出过西院一步。终于在建安十九年冬,边疆传来大捷,骁骑营班师回朝。
这三年,向亭晚冷静了许多,想开了许多,听到他们回朝的消息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只是看着天上的云朵,轻轻笑了笑。
向秦回府这天,府里很热闹,来往的下人脚步匆匆,向亭晚心里奢望着向秦能来看自己一眼,可是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可能还没有消气,也是,两条人命呐。
向亭晚刚刚躺倒chuáng上,门外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来了,向亭晚心跳快了几分,整理了一下发丝,赤着脚去打开了房门。
“怎么是你?”门外站着的竟是穿着狐裘的初七。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脸失望的,还不快些让我进去,怪冷的。”初七拎着一个食盒说。
“哦,快些进来吧。”向亭晚将被子往里一堆,搬了一方案几在chuáng上,两人便面对面坐在了chuáng榻上。
初七将吃食摆出,还带了一壶好酒。
“向将军今夜在宫里,我便出来陪你。”初七笑着说。
向亭晚点上蜡烛后才发现初七面色苍白,眼睛有些微红。
“你哭了?”向亭晚问。
“嗐,还不是皇上闹的,我就出来一夜,他就缠着我不撒手,看,这不让你瞧出来了,回去我得让他睡半个月御书房。”初七一摆手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向亭晚总觉得初七的笑有些牵qiáng。
“别愣着了,喝酒,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你快尝尝。”初七斟满酒杯递给向亭晚。
向亭晚一饮而尽。
“好喝不。”初七一脸期待地问。
“苦不拉几的一股子药味。”向亭晚吐了下发涩的舌头说。
“不识货,再多喝两杯。”初七一个劲的劝酒,向亭晚今夜本就有些伤感,便多喝了几杯,不多时头便有些昏沉。
昏睡前向亭晚还扶着额头想这西域人的酒真烈啊。
“亭晚?亭晚?”初七推了推趴在案几上的向亭晚,确认他睡沉了,便对着窗外说了一句成了。
届时,一个黑影推门进来。
“冻死我了。”来人正是方遥,进屋后被热气一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此时方遥正一身沾血的轻甲,身上多处还缠着纱布,发丝凌乱眼底乌黑,全然没有当年的英姿飒慡。
“快些吧,向将军那边别再等不及。”初七红着眼睛说。
听了这话,方遥也红了眼眶,随即俯身,用一柄小刀,割开向亭晚手掌,取了一点鲜血,装进一个瓷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