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秦顿了顿:“您也说了,明年我要去北疆,这一去少则五六年多则七八年,虽说只是建立商路,但总归刀剑无眼,母亲宅心仁厚,一心向善,怎会下次狠心让好人家的姑娘跳入这火坑。”
“你...”向老夫人指着向秦。
向家世代名将,战死沙场者无数,从向秦第一次手握兵刃踏上战场时,向家便做好了唯一的儿子某一天会马革裹尸的准备。
“你今年二十了,打了无数场仗,我和你父亲时常夜里难以安眠,阿秦,为国征战是向家人的使命,我不能把你从那吃人的战场上拉回来,你不在,我每天都在害怕有人到府上,害怕突然有一天有人带来你战死沙场的消息,尽管我知道极有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可我还是会怕啊。阿秦,你给向家留个后,给我和你父亲留个念想。好吗?”向老夫人含着泪说。
向秦这一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百姓,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无愧于自己,但愧对于家中一双年迈的父母。
“我有儿子,他也是您的孙子。”向秦别过头去说。
“我愿意把亭晚当亲生的来看待,哪怕他并不与我亲近,可阿秦,你能做到把他留在京中吗?”
向秦沉默着。
“有些事我和你父亲没有开口,但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清楚你和他到底是那种父子情谊,但我们不想管,你自己会有分寸,但是向家需要你留个孩子延续香火。”向老夫人说,“你不想伤害好人家的姑娘,那你把阿素抬了吧,她本就是你的通房丫鬟。”
“迁府的事忙完再说吧。”向秦想了片刻后说。
“年前为限。”向老夫人说。
向秦心里的期限是初雪后,他想陪向亭晚看初雪,而母亲却给了他更多的时间。
“多谢母亲。”向秦深深地弯下腰。
“退下吧。”向老夫人挥了挥手。
向秦走在府中小路上,心里酸涩异常,欠父母的这一生怕是还不上了。
“爹爹,老夫人可是答应了?”向亭晚冲出院中抱着向秦的腿问。
“答应了,明天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迁府了。”向秦摸着向亭晚的小脸,扯了扯嘴角。
“爹爹不开心吗?”向亭晚敏感地问。
“没有,爹爹有些累了,我们回房休息吧。”向秦说。
向亭晚牵着向秦的手走在没有一丝灯火的小路上,向秦看着向亭晚小小的背影。
晚晚,日后爹爹就只有你了。
向亭晚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依旧是自己来时背的那个破旧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向秦缝补过的衣服和那副兔毛手套。
“你可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儿子,搬家竟只有这点行李,我看看我们小晚儿收拾了什么贵重物品。”向秦拿过向亭晚的包袱打趣地说,待他打开行李看到那些破旧的衣服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时,打趣的话又咽了回去。
“晚晚的贵重物品在这儿呢。”向亭晚拉了拉向秦的手说。
向秦yīn郁的心情消散了许多。
向秦坐在chuáng头看着向亭晚弯腰给自己收拾贴身衣物,脚上铃铛随着向亭晚的身形发出悦耳的声音,一如既往,每次更换营地,这些繁琐的小事都是向亭晚来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消瘦嶙峋的孩子开始照料起自己这些琐事来了。
向秦突然想起,自己在与北离最后一战中手臂受了伤,不便碰水,自己的亵衣都是向亭晚给自己洗的,当时自己站在河边,看着下游的孩子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搓洗着那方雪白。向秦的脸不由地热了热。
不同于寻常父子。母亲是这样说的?
向秦不懂,但他确实知道他与向亭晚不同于寻常父子,但也绝不是皇上与初七那般。皇上与初七时时耳鬓厮磨,共赴巫山,若要让他与晚晚那般,向秦觉得自己万万不能接受。
“爹爹,衣服收拾好了,你房里这些古玩玉器可要一并带走?”向亭晚的声音拉回了向秦的思绪。
“啊?不要了,书籍带走吧,其余的不要了。”向秦说。
曾经自己视若珍宝,时时把玩的古玩玉器,如今这趟回来竟从未把玩过,好像从前的热爱一下子消失了。
镇国将军与镇国将军之子两人所有的行李加起来都没塞满半辆马车,看上去属实凄凉。
皇上赐府的时候,也赐了一众丫鬟仆从,向秦喜静,向亭晚也不爱与人亲近,一众丫鬟仆从都留在前厅,不得随意踏足后院,向秦只带了一众亲兵,几个年少时服侍过自己的小厮,正式入住了,空了许久的镇国将军府总算有了人气。
“见过将军,小公子。”管家陈伯带着府里下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