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莫名跳快了些。
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子,他早将她全身上下都看遍也摸遍了。
可那时,对他来说,她只是个病人。
那会儿,她也没像现在这样看着他。
隔着一整个天井,两人的视线在月下jiāo会,他能看见她氤氲的双眸,还有其中的情绪,迷惘、渴望、害怕、恐惧jiāo织在一起。
心,跳得更快。
可他知道,她不会承认的。
不会承认她的害怕、畏怖、惊惧,不会承认她的渴望与需要。
即便如此,眼前的女人看来依然该死的诱人。
他用尽所有力气,才有办法张嘴挤出一句。
「还没睡?」
「太热了,」她声音沙哑的开口:「我冲个凉。」
「我睡到一半,饿了,起来弄点东西吃。」他力持镇定的噙着笑,告诉她:「妳若也饿了,灶上有杂菜粥,还是热的。我刚吃饱,先回去睡了。」说着,没等她回,他qiáng迫自己转身,走回自个儿房里,重新躺下。
他本想同她一块儿吃点,再找她下棋到天亮的,可当他看见她,当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他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所以只能转身回房。
起初,她没有动,然后他听见她走向厨房。
他闭上眼,试着静心入睡。
阿澪站在门廊上,看着他关上了门。
有那么好一会儿,她仍屏着气,听见心跳在耳中隆隆作响。
她不是没有穿衣,她有穿,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的身体,当年他什么也看光摸遍,可他从未这样看过她,不是像这样的眼神。
她能清楚感觉他的视线,感觉到他的眼扫过身上luǒ露的肌肤,带来些微的麻痒刺痛。
当他隔着一整个天井那样看着她,有那么好一会儿,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手,用午后雷雨时,抚摸着她发时同样的轻柔,抚着她的发,她的身,她的唇。
那感觉那般鲜明,如此qiáng烈,教她有些失神,不觉微启双唇。
她以为他会过来,她不自觉屏息,无法动弹。
可他没有,起初,她不是真的很清楚他说了些什么,直到他转身回房,关上了门,那些字句才真的在脑海里有了意义。
她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qiáng迫自己转身,朝前室厨房走去。
厨房灶上那锅杂菜粥依然热烫,她盛了一碗,却没有吃。
她不饿。
她依然能看见他的眼,感觉到他的手。
他不曾真的走过天井,不曾真的抚摸她,可她知道他很想,他想那么做,想抚摸她的发,她的身,她的唇。
他想要她,渴望她。
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欲望。
她应该要觉得厌恶,但他的欲望,和那些妖怪不一样,他的触碰如此温柔,那般轻柔,掩去了那始终纠缠着她,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从噩梦中惊醒后,她一直觉得身上残留着那些妖魔的口水,始终感觉到那
被撕裂的疼痛,感觉到那些肮脏的爪与牙,深深陷入她的皮肉,即便她将自己的身体洗了又洗,依然无法洗去那恐怖的疼痛,那无所不在的臭味。
可方才那一刻,当他看着她,当她看见他,她只记得他握着她的手,记得他抚着她的发,记得他那双手有多么温柔,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他可以让她忘记,至少不再去想。
当她意识到这件事,便再也无法将其推开。
再回神,她已来到天井,走过门廊。
她不能那么做,不该这么做,当她经过他门前,她告诉自己继续往前走。
但夜那么深,月那么圆。
明亮的月华,洒落天井,就如那一夜。
看着那月光,还有在那其外的黑暗角落,她气一窒,不觉停下脚步。
剎那间,好似一双双的眼,都潜藏在那些黑暗之中,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那里没有妖、没有魔,什么也没有。
她qiáng迫自己继续往前走,脚却不肯抬,双手微抖。
恍惚中,她几乎能看见苍穹之口,看见那高台,看见那些妖、那些魔,看见那在月下被炼住的自己。
她不怕,才不怕。
阿澪握紧双拳,愤怒的举步往前,走入那黑暗的角落,转过那弯,拉开了门。
下一瞬,一只苍白的手,从前方黑暗中伸了出来,伸向她。
那不是真的,可她僵住了,完全无法动弹,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只手的食指会伸出长长的指甲,划开她的衣服,将她开膛剖腹,掏挖出她的——
一时间,有些耳鸣。
无尽的恐怖,攫抓住了她。
不,她不要再经历那一切。
她用尽所有力气,才从那不能动弹的状况下挣脱出来,转身脱离了那黑暗,拉开了他的门,跑了进去,再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