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畔庄园。东院院门口。
时季将那位穿着朴素且臃肿的女子交于贺笑便离开了。
贺笑带着女子进了院子,边向里走边道:“霍小公子身有异样,又损失了些记忆,霍夫人见到他时最好注意下言行,不要刺激到他,免得他出些意外状况,对谁都不好。”
柳怜笙怔了怔才问道:“小松他……”然她没问下去又转口道,“我知道了,多谢。”神情语气很是低暗。
贺笑却心下玩味,然后想起了沈闲嘱咐她的话。
她不动声色安慰道:“霍夫人不必太过担心,霍小公子的事我们会尽力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柳怜笙“嗯”了一声,停了步子担忧道:“那我这么贸然见小松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小松他……”
她的声音很小,似是询问,又似是只是自语。
贺笑想了想还是答道:“霍夫人请放心,我们既然将霍夫人接过来便已是考虑妥当。
“只要霍夫人全力配合我们,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就不会对霍小公子造成影响。”
柳怜笙点头:“我知道了。”
贺笑将柳怜笙领向霍绍松住处的隔壁屋子。
她在两人进了屋子后才道:“霍小公子今早发生了些状况,现在还未醒来,霍夫人先在这间屋子休息休息吧。”
柳怜笙不知这是何意,犹豫了片刻后应道:“我知道了,多谢……女侠。”
贺笑是不知这位霍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百依百顺?逆来顺受?委曲求全?
她道:“那我便不打扰了。”
柳怜笙关上房门后才松了口气,舟车劳顿的疲惫很快席卷全身。
真的很累。
不过很快便会结束了。
“霍大哥……”
柳怜笙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心中苦涩。
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
……
聂温彦带着审司院的人到达福临酒楼时只觉着眼前是一片阴郁沉沉。
烧毁的福临酒楼和锦绣阁很是扎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也很扎眼。
尸体周围空荡荡的,只有聂慢空着手站在那里。
陈想走到站在福临酒楼废墟的屋今开旁,神情忧沉道:“屋先生,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事出古怪,我也还没弄清情况。”屋今开神情微有冷冽,“只能说是出了意外的状况。”
陈想心知应是有些地方没理清,不可妄下结论,便也不再多问,而是道:“那这里还需要查吗?”
屋今开道:“即使只剩废墟,也还是要再清查一下。而且这里需要打扫打扫。”
陈想会意后吩咐了下去。
审司院的人向周围的商户住户借了些工具便开始了打扫兼清查的工作。
聂温彦碰了碰聂慢,很是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先撤退?”
聂慢意味深长地看向聂温彦:“走不了。”
聂温彦知道聂慢的意味深长:这件事既然摊上了便无法置身事外。
他不禁一声长叹:“早知道我就不来这家酒楼了。”
聂慢道:“这就是命。”
聂温彦“嘁”一声道:“命你个大头鬼,从小到大每次都搪塞说这就是命,也没见你信过。”
聂慢道:“因为这就是命。”
聂温彦不想说话,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
果然,只片刻后,聂慢便道:“今天我们还是先早点离开吧,这里太无聊了。”
聂温彦淡声道:“你想到借口了?”
聂慢道:“我准备去晴园。”
聂温彦有些意外道:“我们传说中的小师叔?”
聂慢点头,问道:“去不去?”
聂温彦端正神色道:“去。”
应完,他有些不放心道:“你带礼物了?”
聂慢摸出一封信,神情认真道:“我带信了。”
聂温彦想起那封他们还没写完的信,又想起了他们那个已经避世多年的师父。
这个理由确实不错,反正他们的心思是不可能瞒过屋今开的,只是需要个理由离开而已。
与他们无关但又需要理由才能离开?怎么会有这种事?
聂温彦突然道:“那位花少侠居然没搁个理由就先走了。”
他看向聂慢,很是困惑道:“为什么我们需要找个理由再走?”
聂慢刚要说话,聂温彦又道:“这就是命。”
两人同时点头,似乎都是颇为赞同。
……
……
百连山。星辰阁。如知院。
一日冬风,挟着丝丝雨雪,百连山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
偌大的屋子门窗大敞,寒风肆虐而过,带着那张京洛送来的密信疾疾飞去。然密信在将将飞出屋子的时候倏然粉碎。
暖炉与熏香早已熄灭,屋子里有些湿冷。
司空尧外套着件黑底白色绣花云纹大氅,静静坐在软榻上,端正如雕塑,只是一直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重阳叛变的善后已经结束,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这个时候,该准备开始下一步,然后回去了。
毕竟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且高山之上的冷意一直散不去。
啻合州是走向江都府地域的一条捷径,只可惜有些事似乎要延迟了。
不仅被人拉着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有惜不成这个变数。
真的准备站到对立面,然后借此机会彻底摆脱星辰阁,摆脱南明,摆脱晗王这个头衔……摆脱所有的一切?
惜不成。
这个名字真是有点可笑。
居然将那个带着面具的人的玩笑话当真了,还一直记到现在。
司空尧摩挲扳指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大风吹彻,呜呜作响,雨雪飘飞,凄凄送寒。
司空尧看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低声自语道:“……所以一直心有桎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