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浮雪心里一惊,嘶吼却比眼泪早一秒迸发出来,她抓起散落在地的锄头,朝着面前的怪物冲了过去。她跑不快,却每一步都格外稳健,没有丝毫犹豫。
竹青一手拎着竹生,掐得他浑身战栗,另一只手却悄悄将指尖化作了竹刀利刃,摸索着要往青年胸膛左偏三寸的地方下手。杀人掏心,吸食灵体,贺栖洲说得一点都没错,竹青并不是宝物,而是货真价实的妖邪。
“你放开他!”竹浮雪冲到竹青面前,狠狠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沾着泥土的锄头已经钝锈,可她要救竹生,根本顾不得这么多。竹青察觉到有人靠近,空着的那只手便飞快地变了向,竹浮雪赶忙用锄头去挡,却还是比不过那迅猛的速度。
尖锐的指尖眼看就要杀到跟前,竹浮雪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
下一秒,一声短促的劈剥炸响在跟前。竹浮雪浑身一震,瞪大了双眼。
竹青扭曲如枯木的青色手掌竟突然脱离了控制,被一阵风齐着手腕狠狠削了下来。那一声脆响,正是它骨节被切下时爆出的声音。竹浮雪瞪着眼,看着那青白的女子的手掉落在跟前,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化为了细细的竹节,连接处,仍有几滴竹沥淌出,并不是血的颜色。
她抬头,定睛一看,随着那手一起掉到跟前的,还有一片飘摇落下的竹叶。
视线突然被一个白色的影子填满,那人一手拎着已经喘不上气的竹生,一手捡起瘫软在地的她,向远处撤出足足几十步的距离,直到确认战场不会延伸至此,才将两人放了下来。
竹浮雪赶忙爬向气喘吁吁的竹生,却不忘哭着向来人道谢:“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贺栖洲呼出一口气,并未多言,而是侧过身,回头看向身后的战场。少了一只手的竹青,正与另一个影子扭打在一起,剑光与竹影混作一团,让人眼花缭乱。
“道长……小公子一个人,没问题吗……”竹生慢慢恢复过来,竹浮雪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她撑起那壮硕的身体,站在了贺栖洲身侧。就在他们前方,辞年正与竹青斗得难舍难分。
贺栖洲道:“当然有问题。”
竹浮雪一抹眼泪:“道长,我们这不打紧,我这就带竹生回去休息,你快过去帮帮小公子!”
贺栖洲无奈一笑:“我也有问题。”
竹浮雪满脸泪痕,闻言一愣,竟没理解话里的意思:“什、什么……”
贺栖洲一摊手,道:“我的剑在他手上,我现在手无寸铁,帮不了他,竹姑娘,竹溪村可有人习武?借把剑给我用用?”
竹浮雪定睛一看,不远处打作一团的光影里,确实有一道微红的剑光,剑刃与竹青的指节相撞,擦出一阵阵铿然之声。贺栖洲居然把惯常使用的剑给了辞年,而辞年居然真的会用剑……
想不了那么多了,竹浮雪一拍脑门,将竹生放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推开一旁竹小妹的屋门就往里钻,在屋里乒铃乓啷寻了一阵,可算找出了一把木剑,她局促道:“道长,一定要剑吗……这木剑未必有其他东西好用,要不要换做镰刀、斧头……或者是锄头也行!”
贺栖洲接过木剑,轻轻掂了两下,道:“一定要剑。”
竹浮雪道:“可是这是小妹给弟弟做的玩具,开不了刃,伤不着人的……”
贺栖洲拔剑出鞘,双指一并,口中念出一道剑诀,下一刻,那脆弱的木剑竟被他挥出一道剑光,直冲着不远处的竹青刺去,“咔”地一声,竹青胸口赫然一道裂痕,透明的竹沥汩汩流出,险些沾了与它缠斗的辞年一身。小狐狸一缩耳朵,bào怒道:“看着点行吗!这么不讲究?!”
贺栖洲舞了个剑花,将木剑并在身后,笑着回道:“就你讲究。好好打,打好了全村一人给你杀只jī!”
辞年一歪脑袋,正好躲开竹青一记攻击,头也不回道:“你最好真的有jī!”
贺栖洲轻轻笑了笑,向竹浮雪道谢:“好剑,多谢竹姑娘,咱们一会再聊。”言罢,便转身踮脚,纵起一跃,朝着打作一团的前方奔去。
辞年正与那东西打得难舍难分。竹青本就不是人,竹节化作的身躯察觉不到疼痛,但这左一刀右一剑的,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入眼也着实触目惊心。
身后一阵风声,辞年赶忙闪身,正躲开贺栖洲从背后刺出的一剑。那人仿佛料定了他会察觉并闪开似的,一点没有收势的意思,一柄木剑直刺,尖端的剑气汹涌而出,一阵竹节破开的脆响,眼前的女子被捅了个对穿,胸口溅出一片竹沥,那本该清甜的味道也随之黏腻起来。
“你倒是看着我点!”辞年一闪身,正巧被贺栖洲搂着打了个转,心下火起,张嘴便又是一句骂。后者却不以为意,轻笑着撒开手:“你这不是能躲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