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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晚饭后大约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季cháo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而苏飞渝无事可做,便自行回到房间,坐在chuáng边发了一会呆以后决定先去泡个澡。

  主卧自带的浴室也有浴缸,只是有些小。

  苏飞渝放满了水蜷着腿躺进去,身体内部的疲累便一点点的泛上来,让他有点昏昏欲睡。

  也许是为了抵抗困意,苏飞渝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太连贯的片段,有今早折腾他时季cháo额角滑下的一粒汗珠,有站在卧室门口的、不知何时出现的佣人和保镖,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告知苏飞渝他的软禁范围扩大了,之后可以不必只待在房间里,然后是他自己的手,抚过二楼整洁明亮的走廊、雕花的木制楼梯扶手、起居室的餐桌、客厅的沙发……竟然是香庭。

  他之前出入都是匆匆,加上大部分时间光线昏暗,因此只是觉得有点熟悉,可他没想过会是香庭。

  热气袅袅,蒸腾的水雾模糊了视线,苏飞渝垂着头,把自己往热水里沉了一点。

  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想,为什么是香庭,虽然更换过内饰和部分装修,可这依然是香庭,是承载着他记忆中那些再也回不去的huáng金时光、堪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疑虑并不是此时才第一次产生,但苏飞渝还记得当时的情形,自己混乱不堪,根本无法思考,接着玄关的门开了,他抬起头,看见——苏飞渝猛地从浴缸中起身。

  不知为何,明明泡了很久的热水,却还是觉得身上发冷。

  苏飞渝一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一边打开淋浴草草冲了几分钟,直到身体重新热起来才关了水,换上浴袍裹着被子躺回chuáng上。

  他还是累,没过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半睡半醒之间好像听到了房门开关的响声,没过多久就感到身下的chuáng垫往下一陷,一双有力的双臂从他身后环绕至胸前,把他拉进一个充满季cháo味道的、温热的怀抱。

  苏飞渝已经困得不太清醒,只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转头含糊地向对方询问:“要做吗?”环抱着他的手臂好像僵硬了一瞬,接着努力撑起的视野忽然一暗,是季cháo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不做,”季cháo的声调没什么起伏,像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那样温和而冷淡地回复,“睡吧。”

  -也许是白天的时候提到了季薄祝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入睡前看见了季cháo的脸,苏飞渝做了一个有关过去的、不怎么美好的梦。

  他跪坐在冷冰冰的石砖上,怀里抱着一个轻飘飘的人。

  那是个面容秀丽的男孩,可能比他还要小个几岁,眼睛无神地大睁着,两颊泛起不详的青白。

  苏飞渝手忙脚乱地试图给他做心肺复苏,但是没有用。

  男孩赤luǒ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在地砖上微微晃动,像砧板上的死鱼。

  苏飞渝不愿放弃,按压的动作不停,却改变不了什么,男孩的瞳孔渐渐散大了,嘴巴里也流出一股股鲜血,混着某些令人作呕的白色液体——“停手吧。”

  有人把他从男孩身边拽开,他听见季薄祝的声音,温文尔雅地,吐出的却是再残忍不过的字眼,“他早就死了。”

  苏飞渝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所以视线才会变得一片朦胧不清。

  “飞渝,看啊,如果不是我儿子,这才是你本应有的未来。”

  男人走过来,捏住他的下巴,bī迫他直视男孩那双漂亮的、死去了的眼睛,耐心地在他耳边循循善诱,“你想变成这样吗?飞渝?他们可都等着呢。”

  苏飞渝想怒吼,想大骂,想杀掉这里所有在场的畜生。

  事实上最开始他也的确尝试了,但如今的他却只能手脚发软地枯坐于地,浑身颤抖,头脑麻木,像条被主人用棍棒狠狠教训了一顿的落水狗。

  “飞渝,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分不清孰轻孰重?”男人笑着把他扶起来,两手搭在他肩膀上,催促着他,“去,把他处理了,做得gān净点,你以后要帮季家做的事可比这难得多。”

  苏飞渝木然地听从了他的话,弯下腰,把男孩抱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真轻啊,为什么会这么轻。

  苏飞渝想。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毕竟这是曾经真实发生的过去,即使是在梦中,也不会随着他的意志改变——与16岁前天真无知的苏飞渝一起,男孩将长眠于这栋别墅外某片荒无人烟的林海。

  但梦中的他还在走,四周一片黑暗,脚下的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

  而当他终于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松开怀抱,男孩安静地躺在幽暗cháo湿的xué坑底部,已然浑浊的眼瞳中倒映着朗朗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