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黄昏后
“大人终于用真面目示人了,不玩花样儿了?”看着李南原不善的面色,羽凌歌轻笑问。
李南原道:“终究会落到我手里,等了结了这边,在派人去追也不迟。”
莞辰微微挑眉:“朕拭目以待。”
“皇上,颖儿对你一片痴心,三番五次违抗我这做父亲的,为你铲除异己打压嫔妃,论手段不知比秦氏强上多少。”
莞辰睨他一眼道:“李大人这是为德妃报不平?只怕是不甘心吧。”
不管是对李南原,还是莞辰来说,德妃的确是一颗好棋,从未手下留情,极擅谋算人心。
李南原:“的确是不甘,虽然有过猜测皇上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动了手脚,但却一无所获,知道内情时已经晚了。”
莞辰漠道:“防患于未然。”
李南原轻笑:“为防臣一人,不惜对后宫所有嫔妃下手,此种手段臣自叹不如。”
“彼此彼此,德妃也私下做了不少。”
“二皇子乃是皇上亲生,皇上多番利用自己亲子来打压大皇子,实在是残忍,怕是没少受秦氏蛊惑。”
“嘴上说的一套,心里打的却是另一番算盘。”羽凌歌嗤笑,“二皇子身上的毒,是拜大人所赐。”
“说朕被蛊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原来朕在你的眼里,竟是这般无用的一个人,皇后没进宫前你的种种行径又如何解释,拉拢朝官,意图夺权也是为了朕好?”
莞辰眸光冷冽,微微含笑。
“你口中的忠君为国,忠的是权,为的是你自己的荣华。”
李南原但笑不语。
“此次为了达成你心里的贪欲,更同元国勾结,答应事后割地还情,同君裕泽做交易,究竟是你更无脑一点,还是朕不清醒?”
“一点争执他就出兵踏平齐金二国,明知他野心勃勃,你倒好,直接拱手送上。”
“身为臣子理当为皇上分忧,臣问心无愧。”
“的确是问心无愧,你做的都是自己心里想做的。”
“臣辅佐皇上多年,如今皇上龙体不适,不如暂且静养。”
随着李南原话音响起,站在苑中的兵将,朝前推进几步,蓄势待发,威胁满满,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李大人真是好大的气势。”
※※※朝乾成殿赶去的途中,遇到了欧阳彻,他大致讲了讲如今的情况,随后对我说他听到禀报赶去凤仪宫时,里面只有已经重伤的赵嫔。
听到这番话,我身子僵了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南原未至乾成殿,凤仪宫依计送皇后出宫,当整个皇宫都处在一片混乱中时,毓秀宫内却是十分宁静。
赵嫔大发了宫人去宫中安全之处躲藏避难,只带了一个婢女前往凤仪宫,过程还算顺利。
在叛军直朝凤仪宫而来的同时,赵嫔刚至凤仪宫不久。
她命婢女拿出绣有牡丹花样儿的衣裳穿上,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支金色的凤簪,放下帘帐,端坐正厅主位。
她当时想的是,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皇后,就算瞒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
事情发生时,她想的并不是逃命,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在这里,扮成皇后的样子。
更不知道,那人是否会来。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做,只要同那些宫人一样,去寻安全处躲着,等风波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她还是赵嫔,地位不变,身份不变,日后可继续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赵家也会因她宾客不绝,父亲也会升官,今后再无什么可担心的。
躲起来,躲起来就好。
但赵嫔却没这么做。
没经历过什么后宫争斗的她,日子过的还算安稳,尽管最后为皇后一派,也无人找她麻烦。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果真不假。
除了被利用的那次,她一直置身事外,就算不曾参与其中,她也能听到很多,看到很多。
外人都传她受尽荣宠的那些时日,她也看清了很多东西。
比起惠妃,她在后宫中可以说是可有可无。
老死宫中这种事,她不敢想,原本以为进来能避免许多事,能轻松很多,谁知却是踏进了一个大的牢笼。
她这辈子没依照自己的意思做过什么事,这次她想随心而为。
听到有人撞开了凤仪宫的大门,婢女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赵嫔看她一眼,叫她找个地方躲起来。
婢女深深地看了赵嫔一眼,随后跑开了。
离去的同时,门外喧嚷越来越近。
赵嫔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为首的人认出她不是皇后,她早就猜到就算不是,他们也不会放过。?????????那一阵疼痛过去后,身子只是有些无力,不勉强动作其实不是很疼。
赵嫔靠着座椅躺在地上,苦笑着想。
她还是没等到那人。
心里有些失落的同时,又强撑着不愿睡去。
终于,她等的人来了。
一袭戎装,英俊潇洒,双眸深邃锐利,气质孤清却并非难以接近。
赵嫔还未入宫时见过欧阳彻,那时赵家正为她亲事烦恼,不过是一场偶遇,她没有与他交谈过,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没想过会再见面,直到入了皇宫。
她看到他眼中的讶异与不解,却未解释什么。
“欧,欧阳统领,他们朝,朝......”
“先别说话。”
欧阳彻小心地将她抱起,朝凤仪宫外走去,赵嫔一怔过后,只觉鼻间有些发酸,眼中迅速被涌上的泪水占据。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将来的下场,不外乎是老死宫中,或是被送到哪里度过余生。
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也没法求。
因身份的阻隔,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哪怕今后刻意制造许多机会碰面,也不过是互道声好,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听说他还未娶亲,哪怕一瞬也好,就算只有一丁点位置,也够了。
求而不得,不能接近,那么她以死来换取这短暂的幸福,如此便不会有什么麻烦,更不会祸及家人。
赵嫔往欧阳彻怀里缩了缩,鼻尖有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欧阳彻见此,眉梢微动。
有泪从赵嫔眼角滑下,心中满是酸楚,嘴角弧度却越来越深,攀在那坚实肩头的手微微颤抖,渐渐脱力,垂下。
......
我到乾成殿附近时,便听到远处传来的兵戈交错声,想进去却被欧阳彻拦住。
“刀剑无眼,就如娘娘担心皇上,皇上也是如此。”
听此,我并没有像在城外那般,以死相逼闹着进去,而是待在乾成殿不远的一处殿宇内,坐立难安的等着那边的消息。
琴悠和琴乐跟着欧阳彻走了,我很清楚她们之所以会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故而并未阻拦。
在等待中度过的每一刻都十分难熬,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更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我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莞辰平安无事,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状态,一点小声响都会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天色越来越暗,外头的喧嚷声也愈发杂乱,仍是没有消息传来。
守卫的宫人侍卫都叫我放宽心,我却越听越烦躁,几次都想冲出去一探究竟。
当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一抹挺拔的身形轮廓,出现在黑暗中时,我猛地精神一震。
可当灯笼的昏暗火光映亮他的容颜......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你.......”
我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脑中闪过无数我不想看到的画面。
苏瀛站在门边,想说什么,却是未说,眸光一冷,敛目道:“皇上无事。”
当我瞧见莞辰真的平安无事,好端端地站在乾成殿中同临时急召入宫的臣子议事时,悬起许久的心终于落地,紧绷的神经也得意舒缓,一放松下来,就觉得头晕眼花。
“娘娘!”
我扶着欧阳紫琳的胳膊,勉强站稳道:“没事,我没事。”
“娘娘,您先歇一歇吧,等您好些臣妾有一事想向您禀报。”
“什么?”
永和宫。
和翠的身子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见过莞辰后,就没再踏出过永和宫半步。
饭量也一日比一日用的要少,对于安炎等人,手段愈发毒辣。
李南原临近拢城那日,和翠为安炎和凌茉准了一顿较好的吃食,李南原兵临城外,和翠更是拿来上好膏药为两人涂抹治伤,期间并无在动手。
直到李南原领兵攻城,这平和的假象才被打破。
“我当公主近日是怎么了,原来是因着大人将要打来。”凌茉眉毛一挑,语气有些得意地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谋划什么,最终胜的一定是大人!”
和翠闻言,冷冷笑道:“万事无绝对,不知他进宫后会不会来救你们,不对应该说,李南原他还记不记得曾有人为他尽忠尽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来为他铺路。”
“一个是他的得力手下,一个是他的养子,呵,养子?怕也只是个用完便弃的棋子。”和翠看着脸色不佳的安炎讥讽道。
凌茉冷笑道:“公主无需在此挑拨离间,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和翠道:“本宫的身子如何,本宫自己清楚,不知你们清不清楚自己会是何种下场?”
凌茉别过眼,不吭气。
安炎始终沉默。
和翠笑道:“你们胜了是死路一条,输也是死路一条。”
凌茉不屑轻哼,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安炎没有什么表情,眸光却微微闪动。
“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其实不然,本宫知道你们不怕死,可就不知当一切真相大白时,你们会不会如现在一般淡定。”
和翠柳眉微挑,眉眼弯弯。??“不管是后宫倾轧,朝堂党派相争,都是踏着别人向上爬,李南原想要当皇帝,你们就是他的踏脚石,是牺牲品,真叫他得逞只怕到最后你们连正儿八经的封赏都没有,没落到本宫手里,也会死在他手里,因为知道的太多。”
“一国之君不能有弱点,更不能有把柄在人手中,尤其是你们这样的人,不管从前出了多少力,如何卖命,李南原眼中看到的只是你们会对他带来的威胁。”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们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
凌茉微微笑道:“那又如何?”
“啧啧,你还真是可怜。”和翠叹道。
“方才说的是万一胜了会如何,若是输了,你们恐怕会生不如死。”
凌茉道:“喔?还有什么能比公主的手段更厉害?”
和翠眼弯成月牙儿,笑眯眯地说:“多的是,比如割肉离骨的凌迟,据说那过程很难熬,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不知到时受不受得了。”
“听说毒入肺腑时,也很难熬,食不下咽,无法安眠,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揪着,又好似有千根针扎进去,时常会觉得身上痒,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面。”
“越用药,就越是不适,什么都不用,也难受的很,不知公主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