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兰似乎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她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一拍大腿,又走了出去。
方若不知道她想去干什么。
但看她刚才欲言又止的样子,倒像是有什么话要和方若说一样。
孙玉兰要说什么呢?
方若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是有些期待的。
无论是对周舟的晚归的解释,还是对现在烦闷又苦恼的她的安慰,方若都想听听,听听孙玉兰怎么说。
哪怕没有对周舟晚归的解释,没有对她的安慰。
哪怕只是随便说说什么都好。
方若只觉得,自己在这个沉寂的家里,都快被逼疯了。
以前,她以为冷战是对自己原则的坚持,现在看来,沉默更像是她为自己铸造的一个囚笼。
孙玉兰很快就回来了。
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为了防止笔丢失,她还在上面系了绳子。
方若频频会回头,看孙玉兰严阵以待的样子,脸上的愁容舒展了些。
孙玉兰握住笔的手在本子上迟疑了好一会。
“你不高兴!”
孙玉兰为了表示自己的肯定,没有用疑问句,还在后面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也许文字有的时候比语言更能表达心情。
孙玉兰往常不会这样和方若说话的。
但是现在她说了,还说的一针见血。
方若隐藏的心思就像是孙玉兰的面前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泡。
是,她很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来源于周舟的晚归,她心里的猜测,和已经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心上的裂痕。
刷碗布和白瓷碗摩擦,发出一阵“嗤啦嗤啦”的声音。
方若手里拿着的那个碗,不知道已经刷了多久了。
察觉到这一点,方若颓然的放下手里的碗。
望着水池上漂浮的泡沫,方若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好久都没有动了一下。
孙玉兰站在一边,方若的孤独寂寥的背影无端让她觉得凄凉。
孙玉兰往方若的身边走了几步,伸出到一半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方若现在的凄惶烦苦心情。
可是,她能安慰她吗?
两个伤心的人就像是两只长满了刺的刺猬。
离的远了,会觉得冷,可是离的太近了,又难免会扎伤彼此。
只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角度,才能不至于觉得冷的刺骨,又不会受到无谓的伤害。
她们之间需要这样的角度和距离。
那,方若和周舟之间是否也需要这样的距离?
可是,这种距离不也是意味着隔阂?
孙玉兰自己是受过这种隔阂产生的苦楚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孙玉兰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她也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吃的过的苦,并不一定要方若也品尝一回。
相反,正是因为她知道那苦楚的滋味,所以,她更加不想方若也受同样的苦楚。
孙玉兰跺了跺脚,头一次在心里默默的抱怨起了周舟。
方若大概是听到响动,回头看了她一眼。
脸上吃惊怅然和眼里的湿润都来不及掩饰。
“啊,啊”孙玉兰叫嚷了一声。
声调平和有些哀戚,像是在安慰着方若。
方若虽然听不懂孙玉兰具体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是那模糊的音节下,再加上她一脸关心和安慰的样子,方若的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暖意。
她努力的扬起嘴角,朝孙玉兰露出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仿佛给了孙玉兰莫大的鼓舞和勇气一般。
她走到方若的身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掌心的温度在她的肩膀上流连许久。
直到厨房的玻璃门被推开。
露出了一脸惊愕和意外的周舟。
他看着面前这诡异又温情的一幕,连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阿若,妈,你,你,你们,在,在干,嘛呢?”
他是应该为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破冰升温鼓掌还是看着这一幕默默走开不打扰?
孙玉兰和方若却好像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孙玉兰将手掌从方若的肩膀上拿下。
而方若看也没看他一眼,转头又去洗碗了。
周舟这个婆媳间的纽带,两个人间的双面胶。
就这么赤裸裸的被无视了。
所以,刚才的那两点设想,他都不会做的。
他干脆就挤进这间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和“地位”。
周舟进来了,狭窄的厨房显得有些拥促。
好像连厨房的空气被挤出去而变的稀薄。
孙玉兰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她见周舟进来。
她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本来她的原意就是因为看到方因为周舟的晚归而烦闷来开解她的。
现在周舟来了,也许当事人能解释的更清楚。
两个人的婚姻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来插足。
孙玉兰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厨房里只剩下周舟和方若两个人。
稀薄的空气似乎开始变得充盈。
空气中仿佛依稀能听到两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哦,还有碗筷在水池里碰撞的声音。
周舟似乎厌烦了这种沉默。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颓唐又有些苦恼的说道,“金市的交通真是让人无语,这堵塞的程度堪比春节。”
周舟抱怨道,方若却在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能找个更好的理由来搪塞她吗?
堵车?
难道他是围绕着金市跑了好几圈,测量一下金市路面的质量,所以才这么晚回来的?
方若刷干净了手里的碗,丢进另一个水池的时候,动作有些太大了,溅起了水花落到了周舟笔挺的西装裤腿上。
方若眼尖的发现西装裤腿上有些泥。
周舟出行有车,办公的地方是金市最高档的办公区。
金市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的中心城区,除了路边栽种的景观树下面的花坛里,什么地方还会有泥土?
难道说,周舟闲着无聊,去帮树木施肥去了?
这个理由,只怕是连周语容这个六岁的小孩都骗不过去吧!
还是说,方若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了几下。
一副已经开始模糊的画面又开始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如果方若记得没错的花,那里才是有这种深黄色的泥土的。
方若的指甲差点陷进了自己的手心。
她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