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后宫中人常说,或许十二公主能叫圣上从悲伤中渐渐抽身,略感慰藉。
可惜事与愿违,重昭甚至直到出生五年后才有了名字,与她前面十数位兄长姐姐们一般,同样不受宠。
当然,方德妃出身清贵官宦之家,也从来不屑争宠一事。她独自抚养重昭长大,教她自幼熟读典籍,出口成章,入太学院当日便惊得欧阳院正连连夸赞。
会与院正之得意门生相熟自然也并非异事。
“皇妹似乎又长高不少。”
重睦收回思绪,点头笑道:“近来可有再继续练习骑she。”
“一日不敢懈怠,”重昭不似重盼,从来与重睦不对付,亦不像重映毫无主见,唯重盼马首是瞻。她与重睦虽不算亲厚,但也不失姐妹情谊:“定要到与姐姐到一般高度才罢休。”
说着还不忘在自己额前比划两下,才又看向顾衍道:“字帖一事,我到时放在老师处,广益自己去取即可。”
话毕极为知趣地先行告退,无意打扰夫妻二人。
“骑she,何意。”
“字帖?”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重睦不语,顾衍只能率先解释道:“前朝闻太师手迹,独老师珍藏一份,十二公主与下官借了许久,都未能得逞。”
而重昭不知近日与欧阳院正打了什么赌,竟能让老狐狸输了赌注,将闻太师手迹借予她临摹半月。
她前些天已谴了人去顾府相告,不过那时顾衍忙于成婚便将此抛之脑后,今日见着才又想起。
担心重睦不悦,只又道:“若公主不喜下官与十二公主来往,下官自会保持距离。”
“怎么会,”重睦面上转瞬间溢出笑意:“本宫瞧着十二妹妹与顾卿分明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很是般配。”
“咳。”
也不知长孙义究竟听了多久墙角,现下终于迈开脚步从殿后廊柱踱至两人面前,抱臂俯视重睦提醒道:“你家驸马既已成婚,即使有所图,也该收敛些。”
第12章人活一世,不该总盯着自己不……
顾衍依制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昨夜须卜哲回到驿站后,恨不能将此人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一副“大将军寻到好归宿”的欣慰模样,过分刺眼。
原本认定必是须卜哲见识浅陋,长孙义今日在顾府做客时便总想着等到顾衍下朝后亲自相看。
不料顾衍根本不曾归府,倒叫他白等一场。
眼下终于得见其人,纵然再不情愿,也得承认须卜哲确实并未妄语。
但长孙义还是微笑拒绝道:“大将军与在下相熟多年,驸马大人不必多礼。”
他有意加重“相熟多年”四字,微扬眼角。
顾衍眉间微动,虽不甚明显,亦被视作破绽。
感受到对方落在身前,挑衅意味十足的目光,顾衍终是不急不缓,收袖立定身形:“若非与世子情谊深厚,阿睦不会为世子娶妻之事深夜不寐。下官身为阿睦夫君,也当郑重以待。”
虽说成婚仅仅数日,但重睦已然发现,每每自己担心顾衍会被她身边粗野人士们误伤时,他总能先令对方倍感不适。
比起她走到哪儿都带着柄斧头,重睦不免失笑,对上顾衍略带疑惑之色,只踮脚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本宫看见顾卿方才觉得,多读书果然要比舞刀弄枪来得畅快。”
她今日发间簪了几朵红梅点缀,两人靠近时清香扑面而来,顾衍几乎是当下顿住脚步。
脑中再次空白,一时竟想不起要与她言说何物。
好在重睦并未察觉,已然收回目光看向长孙义:“人已见到,世子自可向父皇请命。”话毕停顿半秒,复而又道:“但若十二皇妹不应,还请世子勿要qiáng迫。”
上一世顾衍关于联合边陲部落,趁渊梯势弱一劳永逸之奏章并未得到诸臣附议,所以库孙与周朝间jiāo往也不似眼下这般亲厚。
大约寿峥八年,库孙便被渊梯所吞并。而长孙义直至自杀殉国,都不曾再次娶妻。
说来长孙义其实从未将求娶周朝皇室女当做外jiāo手段,金堆玉砌出来的姑娘家,离家千里嫁到库孙,不习惯当地风土人情,亦难掩思乡苦闷,何必相互折磨。
此次亲自前来燕都,旁人都以为他是为两国邦jiāo专程前来联姻。
实则他不过是想亲自看看,威名震慑渊梯草原的抚北大将军,所选男子究竟有何出众之处,竟能叫她抛却征伐渊梯大业,于年关云邕关逢乱频繁时回京成婚。
然而还未等库孙车马入住列国驿站,他便收到一封密信传书。
送信人是位年轻尚宫,有意打扮得低调朴素,依旧不难看出并非普通宫人身份。
堂堂大周公主私下约见异族男子,他本以为这世上除了某位大将军外再没有旁人做得出如此出格之举,不免好奇,前去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