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及《典经三册》有载,顾衍不免望向宗太夫人:“晚辈斗胆,敢问以毒攻毒者,是否五成可绝毒性,五成则殒。”
“正是。”宗太夫人抬眼,眸色如炬:“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放开已经捏得有些发酸的双拳,长孙义终是出声道:“无妨,五成机会总比没有好。”
何况七日时间寻遍全部药材其实不难,哪怕龙岩侯府上都藏有不少:“但眼下正值雪山融水化为河流涌入绿洲时节,可有替代之物。”
宗太夫人握着拐杖的手轻顿,仿佛不觉有任何困难般露出温和笑意:“渊梯北境,极寒冰原。”
“好。”
长孙义未带一丝犹豫,已然决意行礼告辞:“晚辈这便启程寻药,烦请太夫人将所需之物开份方子与我。”
“不必了。”
宗太夫人舒展眉间皱纹:“雪山融水在侯府冰库中还存有些许,倒是毒虫缺了不少,你且去街上随便寻家杂货店买来。”
见长孙义还愣着没动,宗太夫人索性抡起拐杖砸在他手臂处:“还不快走。”
待到将所有药材购置完备被关在院外,他才终于回过神与顾衍同宗寅道:“太夫人为何非得试我一试才肯相助?”
“祖母制毒多年,见过无数以毒残害身边至亲之人。”
盛夏天闷,宗寅替二人将茶盏添满,又分别加入冰块,仍难消炎热:“她若不能确认汗王真心打算救人,绝不会替你配制这份解药。”
仰首将手中凉茶饮尽,长孙义这才感到嗓子分外gān哑不适,只是这些时日忙于为重昭奔波,早将自己体感抛之脑后。主动拎过茶壶又替自己添满,方才转向顾衍:“来时匆忙,还未问过驸马,今日东莱王府可是有事发生?”
话音未落,宗寅也觉不对,眼下已近夕阳西下,为何妙容还未曾归家。
他本想等顾衍答复长孙义后再问,却听得几声带着哭腔的“堂兄”从不远处传来。
三人同时回首,骤见宗妙容趔趄莽撞而来,满脸惊慌无措:“堂,堂兄,大事不好!贵妃娘娘,旸哥哥,包括老将军,都被圣上扣在宫中了!”
宗寅腾地起身,细细想过她的话后又觉不对:“八公主何在?”
“我,我正要说,公主姐姐。”宗妙容撑着桌边大喘气,摇头道:“公主姐姐亲自拿着那半块铜镜与封家堂姨母母女同上御前,将风遁将军身份全盘托出,原是她早就知道此事。”
镇元帝为此怒不可遏,下令将封家诸人,包括九皇子重旸一道下狱,封府亦被查封:“但,但公主姐姐她,她在金殿之上将前来捉拿她的皇宫侍卫各个揍得鼻青脸肿,然,然后她逃了!”
通敌叛国,畏罪潜逃,这两条无论任意,按大周律,皆杀无赦。
宗妙容qiáng忍一路,此刻再也忍不住嚎啕出声:“堂兄,他们,他们都说,公主姐姐这是要造,造反。”
“造反,有何不可。”
“是要杀头的呀,”宗妙容听见宗寅此言不免哭得更大声:“旸哥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哇!”
“造反成功,九皇子会成为天子。你亦能做皇后,或贵妃,有何不可。”
在宗妙容印象之中,宗寅从未有过如此冷厉情态。
她的好堂兄自幼温和有礼,连踩只蚂蚁都觉残忍,怎可能面无表情地说出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词。
可他确实是说了,当着公主姐姐驸马与那库孙来客之面,似乎也不打算遮掩。
宗妙容恍惚止住哭声,颤抖着身形后退几步:“你,你们,堂兄,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她抽噎不止,语句无法连贯,心底却已有计较。
重睦此举是必然,今日东莱王府突如其来的闹剧不过加速一切发生而已。
可惜还未等宗妙容来得及反应,燕都便已变了天。
短短三日之内,先前大热的储君人选九皇子入狱待办,十皇子重晖入主东宫,下旨查办整个兵部,欲收缴程况大将军等人兵权。
可惜兵部众人早已人去楼空,又两日,太子大婚,远方乌坎城亦传来捷报。与此同时,大军压境燕都,为首者并非旁人,正是前些时候负罪而逃之赐周公主重睦。
她与驸马顾衍并肩而立,身后则跟随程况大将军等人,黑甲熠熠生辉,闪耀夺目。
随后飞骑营副官熊泊朗里应外合,迎大军入内包围整座燕都皇宫,打断大婚仪式。
“知榆?!”
待看清那位新任太子妃面貌时,重睦不由蹙眉,以为封老将军与重旸并未将计划告知封知榆,正欲开口,却见金殿之上万箭齐发,急忙高呼:“当心埋伏!”
封知榆身着大红喜袍捧腹大笑,指着重睦与顾衍愤恨出声:“你们以为自己运筹帷幄,轻易便可登临帝位是吗?我偏生不叫你们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