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15年港城的第一场雪,像是要给世人一点下马威似的,寒流疾风,风大到什么程度,人耳能听到的程度。
很响的风声,猎猎作响。
闻靳深觉得脸被挂得很疼很疼,如有利刃刮肉似的疼,但疼着疼着,感觉神经直接宣布罢工,彻底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
闻时礼的房间灯火通明,他姿态闲散坐在一方黑桌前,长腿jiāo叠着高高放在桌沿上,整个人仰躺在软椅里。
正对面一张墙上,布满监控画面,多达三十台机器。
倘若谁潦草一眼看去,定会吓得惊愕,密密麻麻的实时监控画面,细到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厕所的画面。
就在半小时前。
服下高量安眠药的闻时礼睡得混沌,做着噩梦,梦里有被剥光皮的光秃秃活猫,血淋淋嘶叫着地满地跑,有好多装满男性液体的腥臭避孕套,也有沸点非常高的滚油,油里面,有一个口腔与胃高度灼伤的小男孩。
梦的尽头——
却有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般的美好晴空,隐约间,出现一道藏青色旗袍身影。
没等看清女子的脸,警报响起。
卧室里长鸣不断的警报,声声催命般,刺激着熟睡中的男人,他霍地睁眼,额头冷汗遍布,青筋鼓涨,他警惕地迅速翻身下chuáng,伸手关掉chuáng头警报开关,黑眸利剑似的扫向一墙的监控器。
整整三十九个画面。
男人眸光飞快地自第一排迅速扫过,终于,锁定在第三排正中间的画面——yīn暗幽长的地下室廊道里,身着旗袍的女人缓慢地朝某个房间靠近着,她整个人的颜色不是正常颜色,而是一种刺目大红色,是被红外线监控器加工的缘故。
他所设的这些监视器,开启时,范围内只要出现有温度的活物,体积达到设定峰值时,就会发出警报,提醒他注意。
眼下,闻时礼慵散地仰躺在椅上,指间香烟正烈,轻吐烟雾,眸光玩味看着其中某两个监控,一个是雪地里长跪不起的闻靳深,一个是坐在窗台上面色yīn郁的时盏。
安静里,男人莫名轻笑一声。
真有意思。
等那支烟抽完,闻时礼拉开手边抽屉,取出一本黑色封皮日记本,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不是每晚,时间也不固定。
《闻》
2016.12.7,星期三,夜,有大雪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和小千岁的相遇不是个好时机。要是我早点遇到她该多好,在我掉进地狱前,在我成为怪物前,在我尚且能够被救赎前,在所有棋子落成以前......那我将会做个正常人,也做个好人。她看我的眼神,也许与如今不同。
我原本从没想过得到爱,也没试图与他人联结,建立深层的关系,偏偏遇到她后,理智全盘崩溃,诸多行为与我所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我,变得,不像我。
等来年三四月,我这的西府海棠花期一到,就想办法让她过来看上一眼,我想看那些樱粉的花瓣落她眼中时的景致,一定会比花朵本身艳上万倍。
小千岁。
叔叔爱你,也只爱你。
——by闻时礼
*
闻家。
别墅里,温华接听着电话:“什么叫做丢失具体位置?把话说清楚!”
对方说:“根据少爷手机的定位,我们看到最新显示的位置在港城与隔壁城市北坞中间位置的延秀山的山脚下后,之后就完全失去信号了,追踪不到少爷具体位置。”
温华声音径直斜上去:“这不明摆着进那座山里了吗,这都查不到,算了算了,我上次说的那事准备得怎么样?”
对方:“回夫人,准备好了。”
温华:“那你们行动吧!”
......
次日清晨,天色放晴。
雪停了。
明媚的冬季没有一丝云朵,湛蓝纹丝不动,阔如镜面。
昨晚在窗台坐到后半夜的时盏,没再和那男人僵持不下,盘回chuáng上,哪怕彻夜未眠,也好过与他整晚的四目相对。
简单洗漱后,时盏到窗边一看,心脏免不了重重一跳。
闻靳深还跪在那里,真的跪足了一整夜,她知道,他的掌心里始终有一枚为她准备的戒指。
下楼。
与客厅相连的餐室里,闻时礼简单地熬了白粥煮了jī蛋,见她下来,简洁地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吃早饭。”
“不了。”时盏说,“我要走了,谢谢你收留我一晚。”
闻时礼盛着粥,往桌上放:“过来,吃了我送你回去。”
温柔的语气里,全是人拒绝的qiáng势。
时盏站着没动。
男人撑着桌沿,懒洋洋地撩眼看她:“不过来?手机没信号,所以这里打不到车的,那你等会想坐他的车回去么,乖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