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白站在她的身后,静静望着那颗两妖相融的内丹,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你分明不恨她,为何要用那样的言辞赶走她?”
“不然,要她看着我死去吗?千年来,她们为我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可是曲慕轻,她离不开你,无论再怎么伤人的言辞,你都赶不走她。
她终究是回来了,无论爱恨,生与死都未曾离开你。
泪痕枯萎,花毒尽散,唯余那一股哀恸顺水流而出,借那烈日直上云霄,终又化作漂泊大雨,惊醒了崖边将死之人。
楚月白走至她的身旁,将手中内丹放于那早脏得不辨肉色的掌心,又将那方小木盒放在了她的身侧。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不是一直好奇当日在人间自毁内丹后自己为何还活着吗?当然不是傅小八救了你,心间血救人的代价从来都是以命换命……那日救你的人是我。”
“我们绿蜥族女子,世代修习一种只能以青光之力催动的还魂禁术,对还魂之人几乎没有任何伤害。此禁术的代价是修为,需要复生之人的魂魄越残缺,施术者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大。”
“我知你想救曲慕轻,所以未将此事告诉你,毕竟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曾以命救我,其他人的性命本来就与我无关。”楚月白说着,垂下了眼睫,“你应知这是什么,她们都自愿为你如此,所以这颗内丹对你不会产生任何排斥,吸收了它,三界中便再没有几人能与你抗衡。”
“我不是不可以为你救小八,只是其中代价太大,我会失去毕生修为,在那之前,我得确保我的利益。”楚月白说,“我要你归附于魔族,为我魔族而战,待到天界再不阻我魔族自由出入地界之日,我便会为你救她。”
十数日未动毫厘、不曾吃喝,她本已如这崖边山石,又或似草木般枯萎,可当这一阵如泪般咸涩的雨水滴落之时,她竟觉心底压抑的所有痛楚都在那一刻如洪水决堤般,冲垮了所有虚假的平静。
她用gān涩嘶哑的喉咙望着天空绝望的哭喊,似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尽数倾吐,却终只有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声声将她回应。
许久,她终于安静下来。
颤抖着手,捏碎了掌心那一刻内丹。
那一刻,白色的灵光温柔地将她轻轻裹挟,漫天落雨再不沾染她身体分毫。
她闭上双眼,将头深深埋入双膝,止不住轻轻颤抖。
三千青丝,尽化白发。
楚月白不禁转过身去,悄然落泪。
世上谎言往往半真半假,就连提出这个谎言的曲慕轻也不知,她会还魂禁术是真,曾暗中救下曲临烟也是真。只是再qiáng大的术法也无法凭空造物,若没有命魂牵系,四散的魂魄绝无可能再次寻回。
正因如此,她不得不提出一个千年万年都没有人能够做到的要求,期盼曲临烟能靠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重新振作。
而后,时光终会消磨、抚平那些心底深处最难言的伤痛。
***
“此梳名为断情丝,许多仙神历劫后若是放不下前尘,都靠它去忘记。”
“你拿着它去到那落尘台,饮一碗离尘水,只需梳上三下,一下忘缘,二下忘尘,最后一下……是为忘情。”
青衣女子一步一步走上了那仙雾缭绕的落尘台,抬眼望了望无人的四周,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最后只闭目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笑。
她于落尘台处侧身坐下,垂眸凝视着手中那把琉璃剔透的月牙梳,不舍之色尽在眼底。
……
“明日,我会为你出战,天界之人,若想带走你,必先从我尸体上过……为你,我心甘情愿。”
“小八,等我回来。”
“他日曲临烟若是负你,你便将它燃尽,届时不管你身处何处,我都能有所感应。”
“只要你需要我,即使在刀山火海、龙潭虎xué,我也会赶来救你。”
那刺入胸膛的藤蔓,在烈火重围的祭台之上,一点、一点抽离了她全身每一滴血液。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慢慢死去,那么清晰。
祭台之下,所有人望着她的目光都是冷漠的。
她在那燃心取血的痛苦中等待,从清醒等到意识模糊,却终究谁都没有等到。
没有人来救她。
所以再怎么用尽力气想要活下去,都只是徒劳。
没有人来救她。
她于无望中等待,等待中绝望。
最后,终在绝望中醒来。
五百年一场大梦,睁眼之时,却分不清梦与梦外,何为真实。
“素素!”辞音紧紧握着云素冰凉的手心,眼中满是担忧。
她看见云素望向自己的眼神十分陌生,布满血丝的一双眼里满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心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