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走在长廊上,四处尽是喊杀声,求饶声,哭泣声,听得许风落眉眼弯弯,嘴角轻翘,即使看不清楚,即使听不真切,但周围慌慌张张的人影,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格外凄厉的声音,都告诉了她皇宫此刻是如何的混乱,犹如庆国国灭当天的混乱场景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宫里宫外的人,上至大臣,下至贱籍,在战火燃起的那一刻,选择与许风吟同在,而不是惊慌失措的奔逃。
可见元子离登位多年,终是不得人心,他一死,整个皇宫便乱了,皇城既乱,风国焉能安好?只怕前脚元子离身死的消息刚传出去,后脚那些蛰伏在各地的起义军便能兵临城下,一举灭了风国。庆国旧部更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便是不能将风国的根基彻底毁掉,也能让风国永无宁日,再没有先前粉饰太平的安静。
只要一想到风国上下将要尝尽庆国国灭时的苦,许风落的心便是控制不住的欢喜,她苟活至今,盼着的也不过是那些叛徒受尽报应,那些试图遗忘过往的人在遭受了苦难后将终身铭记他们会有此报的前因,此番因果将折磨他们到死。
许风落一个脚软,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捂着嘴,黑血的血液从指缝中溢出,看得人心惊肉跳,分外可怖。许风落却浑不在意,感受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挣扎着便要站起来,不能死在这里啊,要死也得死在许风吟的身边,到了地下,她才好找到许风吟,向许风吟诉说她这些年受的委屈与折磨。
正挣扎着,许风落忽然被人拦腰抱起,定睛一看,却是那个总喜欢板着脸装老成的年轻侍卫。大概是寿元将尽,大概是大仇得报,许风落此刻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受心境的影响,现在的她看谁都是顺眼的,更别提是这个有趣的孩子了,“啊,是你呀,如今宫里大乱,你不找地方躲好,跑出来作甚?”许明珠没有说话,只看着许风落含着笑意的眼睛,感受到她气息的微弱,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去哪,我送你!”许明珠说着,抱紧了许风落,她真瘦啊,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一般,让人抱得再紧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切感,却又不能放手,只怕一放手她就消失了。许风落眨眨眼,伸手抱着许明珠的脖子,轻笑道:“回冷宫!”
许明珠也不废话,施展轻功在一片混乱中抱着许风落回到了冷宫,冷宫这会已经没人了,元子离一死,整个皇宫便像散沙一般,人心不安,无处可依,除了本能的逃避,这些人想不出别的法子,却是方便了许明珠和许风落,至少此刻她们的安静是无人打扰的,有一些话,一些不能明言的话,或许也能说出口了。
许风落示意许明珠把她放下来,重新站在地上后,艰难的挪动脚步往前走去。
许明珠没有阻拦,跟在许风落的身后,看她在生命的尽头究竟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却见许风落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坐到了地上,许明珠本能的冲上前将她抱到怀里,却看到她眼里一片虚无,心中一惊,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她浅笑一声,伸出右手指着天空,“我死后,风国会亡国吧,群龙无首的它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他国联手瓜分,没了风国,天下局势再不能维持平衡,战火便又要燃起了,可惜呀,我不能看到了,不能看到其他叛徒的下场,阿姐,你会怪我吗?”
“……”许明珠抱紧了许风落,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来许风落这是回光返照,不忍在这最后一刻惊扰了许风落,就让许风落沉浸在幻想中吧。许风落听不到回答,也不在意,这会的她根本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也无所谓这些话被个陌生人听了会怎样,横竖她都要死了,还能计较什么呢,倒不如死前好好的放纵一把。
“我记得那一天阿姐带回了林煊,阿姐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欢喜,她很喜欢林煊,可我不喜欢林煊,只因有了林煊,阿姐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疼我了。于是,我跟阿姐闹了别扭,最后却败在了林煊亲手做的竹蜻蜓上,那个竹蜻蜓做得很真,我很喜欢,但我还是不想接受他做我的姐夫,于是我在他的鞋里塞了毛毛虫。”许风落看着天空,却像是看不到它的色彩一般,伸长的右手动了动手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许明珠却翘起了嘴角,原来许风落以前那么调皮,那么可爱。
“渐渐的,我有些明白阿姐为什么会喜欢林煊了,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在他面前,阿姐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可以肆意的欢笑,愤怒的咒骂,不用像上朝时那样端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和大臣们斗智斗勇。我很为阿姐高兴,也真心希望林煊能待阿姐一世不变,就是有点可惜元大哥,毕竟他是那么爱慕阿姐,和阿姐之间又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却没想到到了最后阿姐会选择别人。元大哥说阿姐待他不公,我虽能理解他,但还是要支持阿姐,只因阿姐做的选择不会有错。”
许风落的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迹,看得许明珠心口一阵绞痛,却只能忍耐下来。
许风落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宁静美好的下午,她看到许风吟拉着林煊的手在湖边散步,贤宜撅着嘴巴老大不高兴的缀在后边,却被青子阳扔过来的毛毛虫吓哭了,她一哭,刚堵住了许风吟和林煊去路的朱翎赟就怒了,卷起袖子要揍青子阳。青子阳东奔西逃的躲到了元子离身后,被元子离嫌弃的一把推开,许风吟想要拉住朱翎赟,却被林煊拦下,只见林煊嘴巴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竟让朱翎赟收了手,青子阳庆幸的摸摸胸口就被挂着两包泪的贤宜扔了一条毛毛虫……
“还有,还有那个少年郎,那个少年郎躲在假山后偷看我,他以为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