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切看了看嘉玥已经稍稍鼓起的肚子。
“我爸爸怎么会突然回来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我叔叔最近一直北平广州两边跑。你家广州分号的经理找到我叔叔。说你爸爸被嫡系的给讹上了,扣了货物不说,把人也给押走了。还说你一定有办法救人。”
云切已经很久不抽烟了。送走张仲冉,吕云切在院子里点了一颗烟。嘉玥怕他冷。拿来大衣给他披上。
“别犹豫。赶紧去广州。我这里有姐姐,有母亲。我好好的等你回来。”
云切撇过脸。他不想她看见自己的泪眼。但,嘉玥还是察觉了。拿出帕子给他擦擦。
“你说过一定会回来娶我的。便真的回来了。这次也一定会安稳回来的。我信你。”
吕云切从家里出来去机场,往广州。一路上忐忑的很。也许他早就预感到,这一别怕不是永生。
刚开始的几天。云切还每天都给嘉玥打来电话。后来,飞机开始轰炸电厂。全国几乎所有的电厂都被炸了个细碎。嘉玥就算不吃不喝的守着电话,也等不来他的零星消息。大姐二姐和妈妈都过来陪着她。故意讲一些笑话逗她开心。只是夜里无人。她近似偏执的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傻傻的等着他的电话。
肚子里的孩子学会拳打脚踢了。嘉玥想如果云切打来电话,一定要他给孩子起个名字。他俩想了好多,就是没有定下来一个。只是他始终在没有来过电话。
一个雪夜,张仲冉来了,告诉她,云切托他转告:已经救了爸爸出来。送爸爸去香港。自己就回来了。
嘉玥大喜过望。掰着指头算着日子。直到客厅里的电话铃突兀的响起。
嘉玥第一个奔过去接住了,果然是云切。
“嘉玥,我在军营给你打电话。没多少时间。飞机只往南边飞了。陆路也断了。我只能走水路。先去香港然后坐船去南洋,通缅甸到云南。再从云南回去。爸爸给我们的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结思。你要坚qiáng。不要哭。等我……”
嘟的一声电话断了。嘟嘟的盲音回dàng在空空的客厅里。回响在嘉玥艰难的一生中。
化为风
如今的北平,改回了原来的名字。被高楼大厦挤得满满当当。道路上的汽车忙碌的穿梭。红绿灯霓虹灯,来回的闪着。商店里放着最新的乐曲,谁也不会知道这座老城里至今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固执的等待着。
这个白发的老人把头发剪短了,烫了两朵大的波làng别在耳朵后面。雪白的皮肤上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说:您老,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老太太就会甜甜的笑,酒窝里填满了欢快:“现在也是大美人啊。”
她的孙女小沅,特别的羡慕奶奶那样的有点内双的双眼皮。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大开大合的双眼皮。但奶奶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爸爸是,爷爷也是。小沅很不以为然。毕竟谁也没见过奶奶嘴里的那个男子。
奶奶有的只是一张很旧的三寸照片。那里面的男子确实很英俊。其实小沅原以为那是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呢。奶奶总说: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会很欣慰吧。你爸爸长的那么像他。经营自己的事业又很成功。孙女也长得这么漂亮。他一定会乐得合不住嘴。就像当初知道我怀了你爸爸。整个嘴咧到耳朵根了。
小沅记着,曾追着奶奶问:“奶奶,你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张照片啊?你们没有拍过合照吗?”
奶奶听过也叹气:“那个时候你爸爸三岁多吧。西边的邻居家着了火,连着就烧到了咱们家。大晚上的。你爸爸先醒过来。哇哇的哭。我一醒,已经是满屋子的烟了。抱着你爸爸就往外跑。冬天刮着大风。那个火大得吓人。眼看着咱们家就烧成了灰。我当时不打算活了。什么也没有了。我爸爸留给我的存款凭证。还有你爷爷穿过的衣服,看过的书。写过的信。我们一起照的照片全都烧没了。”
秦嘉玥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样想去摘下放在卧室里俩人的婚照。被人死死拉住了。她感觉自己肯定是死了。也不管儿子了。就坐在废墟上流眼泪。还是盛婷婷联系以前的朋友,问有没有他的照片。最后张仲冉找到了一本哈佛毕业的时候写的同学录。把上面的照片送了过来,她才又活过来。现在想想也是好笑的很。
不过小沅倒是听出了别的意思:
“那么说,我爸爸真的是白手起家喽。好多人都说咱们家埋着金条。”
“胡说。金条都让你爷爷带去广州了。”只是他存在银行的手表支撑了他们娘俩一段日子倒是真的。
如今小沅长大了。不再是总跟在奶奶身后转悠的小狗了。却更不能理解奶奶的偏执了。小沅从墓园回来,推开奶奶房间的门,去给养在阳台上的月季浇水。他们搬了好多次家。只是不管去哪里奶奶都会种好多月季。一丛丛的看着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