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还没熟透?”荆轲见她一言不发,忙问道。
“没有,枇杷很甜……”姬丹将果肉咽下,思忖着开口道,“之前是我太天真了,很多事情欠考虑,你不要见怪。”
荆轲一怔,随即摇摇头:“我后来也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塞外的确不是好的去处。”
“我指的并不是这个,你说得对,或许我打心底里真的并未接受现实,以至于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
是啊,就算退一万步,自己与阿政有朝一日能够破镜重圆,那荆轲怎么办?huáng金台不会放过他,阿政亦是如此。
姬丹垂眸片刻,缓缓地启唇道:“其实我也知道我和阿政已经不可能了,青莞说得很对,我和他并不合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姬丹又道:“还记得回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中年妇人吗?”
荆轲自然记得一清二楚:“就是以前经常欺负赵姬母子的房东。”
“当年作为质子的庄襄王出逃,加上之前的长平之战,赵国人恨透了阿政一家。他们被人硬生生从原本的房子里赶了出来,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想办法租一所便宜的住所……”
后面的事荆轲大多都是知晓的,那女房东因为品行不端,时常与租客闹矛盾,久而久之她家的房子即使租金再低,也无人问津。赵姬本就不善持家,又没有谋生的能力,纵然知道房东是个不好相与的,却也别无他法。
偏偏秦赵两国又积怨太深,导致赵国人故意将物价抬高卖给流落在邯郸的秦国人,这对于生活本就拮据的赵姬母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无论他们如何节衣缩食,仍然入不敷出,有时候免不了jiāo不起房租。每到那时,那泼横妇人为了催租子而经常找茬,甚至不止一次当着赵姬的面毒打嬴政和樊於期。
赵姬并非不心疼俩孩子,却又害怕落人话柄被赶出去,只能敢怒不敢言。嬴政在家里尚且饱受欺凌,更不用说在外面了。
“后来庄襄王成功争得储位,将阿政从邯郸接回咸阳,一切看似时来运转,但其实他的内心并没有从那间yīn暗破落的宅院中走出去。原先我总以为阿政的心是块冰,只要足够暖,就能融化它,可我终究是错了……他总是在赌气,哪怕对他而言再重要的人,如果让他感到自己的付出并没有换来相等的回报,他便会怒不可遏,甚至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极端到连他自己事后都会后悔。”后面的话姬丹不说,亲眼目睹过秦宫种种变故的荆轲也再清楚不过了。
吕不韦饮鸩而亡后,嬴政与赵姬发生激烈冲突,盛怒之下拔剑相向,以至于最后两人都遍体鳞伤,无法回头。
想到这,荆轲说道:“也不能全怪他,若换做是我,从小经历了这些,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人人都道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孩子最可怜,可我觉得若是摊上那样的父母双亲,倒不如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是啊……如果当年庄襄王夺位失败,或者他索性把阿政彻底抛弃,没有将其接回秦国,也就不会有之后那么多糟心事了。”
姬丹说完,荆轲已将最后一个枇杷剥好,拿到她的面前:“吃吧,吃完了早些歇息。等你养好了身体,咱们就该赶路了。”
第225章幕后推手
日光隐去,暮色降临。
黑夜像一面张开的巨网,包裹了苍穹,吞噬了大地……
鞠武站在屯留西北的一座山冈上,身后跟着邯郸阁的一批黑衣死士。
自咸阳见过赵高后,他并未返回燕国,而是转道一路星夜兼程去了屯留。
“大人,就是这里了。”邯郸阁的副阁主亲自带队接应,顺便协助此次行动。
屯留一带乃秦国属地,协作事宜原本是轮不到他们的,然咸阳阁遭灭顶之灾,huáng金台部署在秦国的所有情报网不是被捣毁就是彻底失联,极少数幸存下来的也不得不就此蛰伏。
若说此前临淄阁的覆灭算是为国捐躯、惨烈悲壮,那么咸阳阁的覆灭则完全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
谁能料到少主伙同huáng金台第一暗卫荆轲反了水,亲手将自己人送上断头台?!
如今“螟蛉计划”在高层已并非秘密,大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有本账。
少主叛逃固然可耻可恨,但作为计划制定者的主上当真没有一点责任?
副阁主接着说道:“属下已事先命人将盗洞打好,侦查的人也回来了,果真与赵高所言分毫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那棺椁是以铁水重新浇铸而成,我们实在束手无措。要不,给属下两三个月,看看能否寻到可以破解此术的盗墓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