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不知是为对方在笑他还是别的,“定秦”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颤抖。
然而下一刻,谁也没想到的是,赵姬竟挺身猛地撞向“定秦”的剑锋!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嬴政来不及收手,霎时间血花四溅,染红了赵姬那一身素衣,胸口处的殷红更是触目惊心,仿佛一朵灼然绽放的芍药……
嬴政慌不迭上前接住赵姬往后倒去的身子,他想用手按住对方胸前的伤口,却发现那里流血不止,根本按不住。
这是“定秦”自铸成之后第一次沾血,那血不是敌人的,而是他亲生母亲的。
“娘亲!娘亲!……”嬴政的声音透出一丝哭腔。
他慌了,真的慌了,所以才会本能地喊出儿时的称呼。
忽然间,他觉得一切是那样不值得,不值得去纠结吕不韦和自己母亲的过去,不值得去怨怼那两个孩子,甚至对方更偏爱谁,都不值得去在意……
这一切的一切与此刻满身是血,呼吸微弱的母后相比,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嬴政两眼发红,明明胸前被剑刺中的是赵姬,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越发透不过气来,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恍惚间,凤鸟屏风、玉席坐榻、shòu面香炉以及各种陈设在眼前不停旋转、分散又聚合
仿佛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他终于嘶吼出了声:“传医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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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青莞正在灯下为姬丹磨墨:“今日午后秦宫出大事了,所有的医丞集体出动,想必是秦国哪个头号大人物出了事。看那阵势,恐有性命之虞啊!”
姬丹一听,执笔的手不由得一抖,毛笔险些从手中掉落。
刚转过头准备问怎么回事时,却见青莞捂嘴,笑得调皮:“就知道殿下会忍不住担心某人……那些医丞是往德仪宫方向去的,我亲眼所见,现在殿下总该放心了吧。”
不由得轻轻戳了下对方的小脑袋瓜,姬丹叹息着摇摇头:“你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是存心吓我一跳,对不对?看,我的字都写坏了,还得重写。”
说完,她不禁转念一想……德仪宫是赵太后的住处,难不成阿政的母后出了什么事?
“赵太后性命危在旦夕,太医们正在竭力施救。”荆轲的声音蓦然从窗边传来,人影一闪,但见他已登堂入室。
“你难道不能正常地走进来吗?”青莞就见不得他那副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样子……身手好就了不起啊?!
然而,荆轲用实际行动表明“身手好就是了不起”,正眼也没给青莞,他径直走向姬丹,略微俯首行礼道:“禀报少主,属下近几日一直在观察秦王政的动向。今日属下看见医丞集体赶到之前,德仪宫内除了赵太后之外,便只有嬴政一人,嬴政出来时衣服上带着血迹。且根据属下暗查,医丞们带来的是止血的金创药,由此可以推断,赵太后所受的是极重的外伤,而且受伤原因极有可能与嬴政有关。”
青莞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疯了吧!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
“不,阿政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姬丹立马否认。
她急于否认,然而心里又何尝不惶恐。
倘若这真的是阿政所为,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儿时彼此相互依傍相互慰藉相互给予对方温暖的人?
“我要去见阿政一面。”姬丹说完便匆匆披上外袍,酉时还没过,这时候去见对方也没什么不妥。
不料尚未踏出房门就被荆轲拉住,姬丹一抬眼,便撞上对方黑漆漆的深邃眼眸。
“少主务必冷静一下,此时实在不适合去见嬴政。赵太后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宫内外对此却只字不提,嬴政现在肯定也在德仪宫,若您贸然前去,那不就变相承认您在监视他么?而且如果嬴政真的想对自己母后下手,大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又何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前往德仪宫行凶?他若真想置赵太后于死地,还用得着请医丞么?此事疑点颇多,目前不可轻易下结论。”
姬丹回过神,继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急糊涂了。”
荆轲依然抓着姬丹的手腕,青莞不光看得扎眼,心里也格外不慡……她张了张口,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荆轲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松开手,抱拳一俯身:“属下失礼了。”
不知是根本不介意或是没心思介意,姬丹面不改色地开口:“你先下去吧。阿政那里若有什么情况,你要及时告知于我。”
“是。”随着眼前人影一晃,荆轲早已出了屋子。
青莞突然像个小老头似的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继续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