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苦夏一样,这位白长使亦出身将门,而且是武安君白起的旁系。
当年白起获罪,下场惨烈,但白氏一族得以保全,且这白长使只是个旁系,因而并未受到牵连,反倒因与王家jiāo好而得以入宫侍奉君侧,可谓是沾了不少光。
她这话一出口,其余宫妃亦连连点头称是。
再苦不能苦孩子,旁的也就罢了,裁撤宫人真的使不得。
苦夏点点头,众人的反应似在她意料之中:“本宫也是这个意思。可这也是无奈之举,昌平君前些天上奏,当着百官的面指责后宫开支无度,还说王上修建骊山陵耗资巨大,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让我们效仿先王的后宫,尽可能地少花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那白长使不愧是将门之后,快人快语,性子泼辣,一听这话气得把茶盏往桌案上一撂:“这能一样吗?!先王一共就两个儿子,后宫里能有几个人!再者,咱姐妹们花的一向都是国君私库里的钱,从不动用国库,更没花他姓芈的一个子儿!要我说,谁不晓得那姓芈的相国府修得跟王宫似的,逢年过节还不知道收了多少礼呢……让我们节约用度,他怎么不把自己的私房钱上jiāo出来,为国分忧?!”
白长使虽说位分不高,也不得宠,但为人处世慡快大方,因此在后妃中颇有人缘。
她这一骂,其他人也跟着纷纷抱怨起来,个个都对昌平君芈启一肚子火;更有甚者直接指出昌平君居心不良,故意趁王上不在的时候插手后宫、到处找茬。
眼看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苦夏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抿唇一笑:“也就是说,各位妹妹都觉得这些账目并无不妥?”
杜七子带领众妃齐齐向苦夏行礼道:“臣妾们以为账目里皆为必要开销,不能再缩减了。”
“那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了,诸位妹妹们回宫歇息去吧,公子公主们也该睡了……”苦夏说着站起身,扫了眼陆续起身的众妃,“樊少使今日怎么又没来?”
白长使嗤笑道:“她的性子,夫人难道不清楚么?一向都是想来便来,想不来便不来。这会子说不定正拿着她那张破网在哪儿捕蝴蝶呢!”
苦夏皱眉:“不来也就罢了。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外头闲逛,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好,真不让人省心……”
“樊少使及笄之龄,难免小孩儿心性,王上又宠着她,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多担待着些也就是了。”一向最是温和大度的杜七子劝说道。
苦夏本就懒得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等到众妃各自散去,弦月上前对她耳语了几句。
苦夏微微诧异:“王上回来了?当真?”
弦月点头称是:“约莫酉时左右,卫尉樊於期亲自护驾入的宫门,错不了。”
算算这时日,王上也差不多是该从蜀地回来了……
苦夏摩挲着腕上戴的玉钏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上今夜留宿哪处?”
被她这么一问,弦月支支吾吾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值夜的宫人说,王上回来并未在后宫停留……而是,而是直接去了阿房宫。”
“阿房宫?”苦夏禁不住睁大眼睛,满脸的疑惑,“去哪里作什么?”
自从燕太子丹质秦期满、离开咸阳,阿房宫便空了下来。虽说时常有人打扫,但毕竟空置久了,没什么人气,为何王上去那里过夜?
苦夏怎么也想不通,这时耳畔又响起了弦月犹豫不决的声音:“奴婢听人说王上此次出巡,带回了一个民间女子……那阿房宫极有可能是给那民间女子住的。”
“此话当真?”苦夏眉头越蹙越深,脸色明显不那么好看了。
弦月赶紧伏地跪下:“奴婢只是道听途说,并未亲眼看到,不敢妄言。”
苦夏叹了口气,眉梢耷拉下来,无奈地抬手:“罢了,你且起来吧。没有这人,也会有旁人的……”
弦月起身,见她主子愁容满面,便劝慰道:“夫人无须太过担忧,王上没准又是图个新鲜呢!想当年杜七子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女医,不过是在为王上送醒酒汤时有幸承了雨露,摇身一变就成了主子,然后又如何?就算怀上了龙嗣,王上对她还不是淡淡的。再说那樊少使,刚进宫那会子日日赏赐不断,什么宝贝都往她宫里送,简直被宠上天了……可现在呢,还不是被这个民间女子替代了!”
“图个新鲜……也就是说,本宫老了……”苦夏喃喃自语,右手不由自主抚上自己依旧光洁白嫩的脸颊。
弦月大惊失色,赶忙低头:“奴婢绝无此意!”
苦夏摇了摇头:“无妨。这些年来本宫与王上一直举案齐眉,可也只是举案齐眉而已……就连这,也是看在本宫早年曾护驾的份上所做的一些施舍罢了。自从扶苏出生,王上对本宫也愈发冷淡,本宫失宠倒没什么,只是怕因此连累了扶苏。”